馮氏替許長棟的菸斗放了菸葉進去,拿洋火點著了,送到他跟前,想了想又道:“就算當真是因為妙妙的關係,其實也無所謂,妙妙的年紀還小呢,宋家若是提起來,我就說我捨不得,還想留她在身邊幾年,我瞧著那宋先生的年紀也不小了,大約是等不了的。”
許長棟看著馮氏在那邊喋喋不休的分析,拿起菸斗抽了一口,只笑著道:“你心裡都有了主意,那還來問我做什麼?”他頓了,繼續道:“宋家在申城是大戶人家,雖然是做道上生意的,這幾年卻也經營了不少正行,且同督軍府的沈家、巡捕房的邱家都有往來,想結jiāo他們家的人大有人在,他們能給我們許家下帖子,也算看得起我們許家了。”
“那老爺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帖子既然收下了,那就去看看,權當禮尚往來,至於別的,你不也說了嗎?三丫頭才多大,這些事qíng以後再考慮,總要等她這兩年女校念完了,到時候是個什麼新氣象,現在誰也說不準的。”
……
第二日便是吳司長的五十大壽,許家除了老太太之外,大房二房的人都過去了。
吳司長在申城多年,人脈廣闊,幾乎半個上海灘的名流都來捧場了。
許妙芸原本是不想去的,但一想這樣人多的場合,吳德寶又是主人家,想來是沒有什麼空閒會來招惹她的。況且兩人的婚事雖然不成了,但許家和吳家卻依舊是親家,她若是故意不去,反倒閒的太小家子氣了一些。
吳氏因要幫著娘家人jiāo際,一早就過去了,男人們先去了工廠,等中午開席的時候再過去,許妙芸和馮氏便同二房的母女三人,一起叫了一輛馬車過去。
韓氏嫌少能參加這樣的宴會,自然不敢怠慢,兩位小姐也都是jīng心打扮過的。馮氏扭頭看了許妙芸一眼,今日卻是穿得很普通,淺藍色的長袖旗袍,外面套了一件灰色大衣,頭髮不過扎了一道歪在一旁,實在看上去素淡的很。
馮氏有心想說她幾句,又覺得當著韓氏的面開不了口,只淡淡的嘆了一口氣。
韓氏瞧著許妙芸這幅打扮,心裡卻得意了幾分,有道是人靠衣裝樹靠皮,單從這衣服上看,許妙芸今兒可是被二房這兩個給比下去了。
韓氏慢慢的抬起頭,挪了挪視線,一看到許妙芸那張白裡透紅又嫩生生的臉,再看看自己這兩個女兒,終究又有些氣餒了。
尤其是大女兒許秀芸,偏生同二老爺長得更像一些,前幾年還不覺顯,如今這下巴倒是有些向國字臉去了。韓氏看著心裡都犯愁了,只說她是胖了,讓她平日裡少吃幾口飯。
許淑芸是好看些,可惜不是親生的。韓氏想到這裡,也跟著嘆了一口氣。
馬車裡頭一時靜悄悄的,就只能聽見兩位太太互相嘆息的聲音。
許妙芸覺得有些悶了,gān脆問許秀芸道:“大姐,上回我去邱醫生的生日宴會,認識幾個學姐說有女校chūn招會的真題卷的,你要不要?”
許秀芸最近在功課上頭著實用了一些功,連謝先生也誇獎了她幾回,如今聽許妙芸提起這個,自然點頭說好,倒是許淑芸,對於上學的事qíng仍舊沒什麼興趣,每日裡打醬油一樣的去上課,功課也沒什麼長進。
馬車沒過多久就到了吳家。許妙芸扶著馮氏下車,在門口卻沒有看見吳氏,只有吳太太生的那個嫡出的姐姐站在台階下,正迎著往來的客人。
那吳家大姑奶奶瞧見許家的人來了,笑著迎了上來,先同馮氏和韓氏問了好,一雙眼珠子便直勾勾的打量起了許妙芸,臉上仍舊帶著笑意,只一個勁道:“妙妙當真是越長越漂亮了,怪不得那傻小子老念叨著。”
許妙芸聽了這話頗覺尷尬,馮氏面上也覺得不大好意思,但這大姑奶奶是嫁去了南京的,尋常並不再申城,因此大約不知道他們兩家如今的事qíng,也是有的。
馮氏這麼想,也就沒再說什麼,只笑著同她寒暄了兩句,一時便看見吳太太同吳氏一起從裡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