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繼續翻滾了,誰也沒有留意到前方無路,有的乃是一道極深極險的山澗。而在兩人將要滾到山澗岸邊之時,呂清奇忽然向後一腳踢開了九嶷,得到了一次活命的生機。
可是九嶷隨之起身重新拖住了他。兩人這回扭打成了一團,已被燒成烏煙瘴氣的呂清奇使出萬鈞之力,要速戰速決的殺掉九嶷,可就在他坐在地上舉起拳頭的一剎那,九嶷一頭拱向他的肚皮,同時口水淋漓的張開了嘴。
一聲慘叫過後,呂清奇抱著九嶷的腦袋,九嶷的牙齒嵌入呂清奇的肚皮,兩人就這麼姿態扭曲的翻滾到山澗里去了。
皓月躺在山頂平地上,遠方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音,他全聽見了。
他辨得出那是呂清奇的聲音,可是並未因此而放鬆絲毫。呂清奇叫得慘烈,可這也說明他的的確確是活著的,那么九嶷呢?九嶷怎麼一聲都不吭?
他想爬起來去參戰,九嶷再厲害,也是個發了瘋的狀態,而呂清奇是有計謀的。可是想歸想,他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竟然硬是一下都動彈不得。
他不許自己亂了方寸,呼吸吐納積蓄力量,同時抵禦胸口的疼痛。慢慢的,一隻手能動了,一條胳膊也能抬起來了。胳膊肘點了地,他一點一點的支撐身體坐了起來。四腳著地的成了個走shòu模樣,他開始往山下爬。
爬的時候,他還能聽見山下的狂呼亂叫,可是等他爬到可以看清山下qíng形之時,出乎他意料的,山下居然什麼都沒有了。
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他的小白臉又白了一層。跌跌撞撞的走向山下,他看到了一溜燒灼過的焦黑痕跡,痕跡很寬,正是一個人躺下時的長度,從山頂一路延伸向下,到了盡頭戛然而止。
他慌了,開始出聲的喊:“九嶷?”
沒有人回應。他連滾帶爬的走到了山下盡頭,東倒西歪的坐住了,他瞪著眼睛發起了呆。
因為他看見了前方是直上直下的陡峭山壁,那麼深那麼險,山壁之間夾著一道激流,是又狹窄又洶湧的河。那麼急的水,是連魚都無法停留的,他直勾勾的大睜著眼睛,看下方làng花雪白,沒有一絲鮮血的痕跡。這一刻他忽然忘記了呂清奇,他只想:“九嶷沒了。”
然後他眼前浮現出了九嶷的臉,這個九嶷沒有看他,沒有做鬼臉逗他,單只是垂了眼帘不言不笑。他看著這個九嶷,像先前很多次一樣,一邊看,一邊想他其實還是有好處的,他還不是不可救藥的,他有時候看起來,還是很美好的。
他又想九嶷其實和呂清奇有什麼關係呢?一點關係也沒有,根本就是誰也不認識誰。是誰讓九嶷非殺了呂清奇不可的?是自己,自己想要降妖除魔,可又不是呂清奇的對手,於是就攛掇九嶷去。九嶷本來只是個得過且過的làngdàng子,和任何人都沒有死仇的,但是對待呂清奇這樣厲害的一位勁敵,他說要殺,就真去殺了。為什麼?為了誰?當然不是為了他自己。
降妖除魔,降妖除魔,妖魔的xing命就那麼值錢,要讓九嶷一命換一命?
皓月問自己:是不是錯了?降妖除魔不是這樣降這樣除的,自己是不是全弄錯了?
抬手抱住腦袋蜷成了一團,皓月發現自己此刻是無比的想念九嶷,他再壞再髒都無所謂了,只要能出現在自己眼前就好,只要還活著就好。他太想看他一眼了,太想摸他一下了。
就在這時,一隻手輕輕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打了個激靈,立即抬頭向後望去——看清楚之後,他驟然亮了的眼睛又恢復了黯淡。來者是張熟面孔,但不是九嶷,是白大帥。
白大帥是何時恢復神智的,他自己不說,那麼就永遠是個謎團。反正他現在雙目炯炯有神,徹底退去了先前那一副傀儡模樣。戎裝筆挺的微微彎腰,他打了個招呼:“你好哇!”
皓月沒理他,自顧自的掙扎著站起身,想要找路走到山澗里去。白大帥這一拍還是有用處的,至少是讓他從懊惱中醒了過來。單純的懊惱是沒有意義的,趁著現在身上有點力氣了,他還得再去找找九嶷。
興許能找到個活的回來呢!
白大帥這時又問:“那個人呢?”
皓月,很奇異的,竟然領會了他的意思。很漠然的對著山澗一指,皓月告訴他道:“九嶷帶著他滾了下去。我要去找九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