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著趙振聲打傅仰山,抑或是幫著傅仰山打趙振聲,對他來講,分別不大。他不想打,從來就不想。可是命運推著他,一路踉踉蹌蹌的,非得選一條路不可。當年日本人這樣bī他,現在中國人也要來bī他。他幾乎有些憤然了,可他也知道,自己逃不過。這種命運,從他和易仲銘合謀繼承家業時便已註定,可那時,他不知道權力竟能讓人如此的身不由己。
如果那時早知道了,自己還會費盡心思的去爭去奪嗎?
他猶疑的想了一下,隨即望著自己的胸口點了點頭:還是會的。為什麼呢?卻不知道。
傅靖遠來時,榮祥正在和部下的軍官密談。
軍費和武器的開支上面都已經出現了巨大的赤字。現在士兵們大多是扛著桿槍自己去討生活,途徑則無外乎明搶暗偷兩條。現在秋天到了,冬衣的著落也還是一點沒有。算來算去,簡直令人頭痛。
不能想,細想起來,簡直沒有活路。
所以面對傅靖遠時,他的臉色極差:“你來了?坐。”
傅靖遠永遠都不懂如何看出他人的心事,他以為榮祥之所以擺出這幅臭臉,是因為對自己有意見的緣故,這令他幾乎有些火冒三丈:“喂,我有事問你!”
“說。”榮祥從茶几上的銀質煙盒中抽出一根煙叼在嘴上,那個小孟立刻鬼似的從樓梯後面轉出來給他點上了火。
“你……”傅靖遠本想問“你和顏光琳到底是什麼關係”,可話到嘴邊,鬼使神差的發生了改變:“你怎麼又添上了吸菸這個嗜好?”
榮祥抽菸的姿態很不雅致,同他這個人的外在形象極不相配--------鼻子和嘴一齊等不及的噴著煙,是一副láng吞虎咽的、恨不能將那根煙一口嚼了的樣子。
“消遣而已。”他煙霧繚繞的答道。
“你真是好興致-------一點一點的自殺。”
榮祥躲在煙霧後面,淡然一笑:“多謝關心。”
傅靖遠捻了捻手指,壓制住想把他嘴上的煙拔下來的念頭,轉而提起正事:“我說,你和顏光琳到底是什麼關係?”
他這個問題讓榮祥心中一陣感慨:他們年齡相仿--------甚至傅靖遠還要大他兩歲,自己這邊活得出生入死、心力jiāo瘁;而傅靖遠那邊卻是只一心的琢磨著如何追女孩子。人和人果然是大不相同。痴人有福,他覺得傅靖遠這人就有點痴氣。
“沒什麼關係。”他略帶嫉妒的答道。
“你頂好同她沒有什麼關係。她還小呢,你少去招惹她。她不是溫庭湘小月容之流,你不要害人!”
榮祥聽了這話,覺得有些彆扭:“你這叫什麼意思?”
“你少明知故問了。你在外面胡鬧到什麼地步,自己還不曉得嗎?”
“我怎麼了?”
“你怎麼了?你成天不是包舞女就是捧小旦,現在又去纏著光琳,你說你怎麼了?”
榮祥手指夾著煙,氣的一時無話可說,只瞪著傅靖遠。直到香菸燒到了手指,他方受驚似的一抖,菸蒂落在地毯上,立時便燃出了一個小小圓dòng。
“我倒不懂了。”他qiáng作鎮定的答道:“聽你的話,仿佛把顏光琳和我放在一起,就rǔ沒了她似的。”
傅靖遠點頭冷笑:“那你以為呢?”
他最近因為生活優渥,稍微有些發胖,臉又圓了一些,配上那點子不屑一顧的冷笑,正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樣。榮祥瞟了他一眼,忽然有種不堪入目的感覺。
“傅靖遠,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聽了這話,傅靖遠簡直不知用何種語氣才能表達出自己的驚詫與不齒:“你還要我怎麼對你?是,我們是吵過幾次架,可哪次我不是為了你好?你又哪次體諒了我的苦心?你看你現在的樣子,簡直令人失望之極!”
“你少來跟我講大道理!聽了就煩!我當初怎麼就沒看出來、你倒是一副好口才!”
“我當初也沒料到你會墮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榮祥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懂個屁!”
“你懂的多,不也一樣是被日本人打了個落花流水,最後丟盔卸甲的逃來西安了嗎?你和你的部下就好像瘟疫一樣,統統的都是那麼討人厭!”
榮祥聽到這裡,霍然站了起來。傅靖遠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已經一步跨過茶几到了面前,彎腰抓住了傅靖遠的西裝領子便往起拉:“你給我滾!”
傅靖遠的qíng緒從驚訝直接跳到了反擊。他順勢起身,扯過榮祥的一條胳膊扭身便是一個過肩摔,只聽嗵的一聲,榮祥整個人先是結結實實的跌進沙發,隨即又滾到了地上,將那茶几撞的一歪,几上一隻茶杯應聲而落,剛好砸在榮祥的臉上。
瞬時,屋子裡的人都愣住了。
傅靖遠也有點發懵,他從不曉得自己的功夫有這麼好,竟能一下子就把榮祥打倒---------可這並非他的本意啊。
小心的彎腰探身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榮祥:“哎……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