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祥無聲的嘆了口氣:“都可以。沒有關係的。”
過了一會兒,顏光琳往榮祥身邊靠了靠:“真沒想到,我們結婚了。”
說完半天,也沒聽到榮祥的回答。她起身仔細一看,發現榮祥竟然已經沉睡過去了。
榮祥起的很早。
顏光琳是睡懶覺睡慣了的,半夢半醒之間仿佛聽到了榮祥同別人說話。她懵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睛,然後看到了坐在chuáng邊的榮祥和站在桌邊的小孟。
榮祥左邊的襯衫衣袖卷到肘部,他正用一個棉球按著手臂上一點。小孟在桌前丁丁當當的不知在弄什麼,待他轉身要出去時,顏光琳才看清他手裡端著個鋼質托盤,上面覆了塊白色的醫用紗布,紗布下面高低起伏,不知是什麼東西。
榮祥起身將棉球扔到屋角的紙簍里,然後一邊整理衣袖一邊走回來,顏光琳趕緊閉上眼睛,做熟睡狀。直到榮祥重新坐回身邊時,才哼了一聲,雙目迷離的捂嘴打了個哈欠。
“你醒了?”榮祥回頭看了她一眼。
顏光琳點點頭,故意裝的混沌無知,隨手抓來衣服披到身上:“你起的好早。”
“習慣了。你可以多睡一會兒。”
顏光琳一笑,心想別的女同學都說結婚了要怎樣的辛苦,怎樣的受婆家人氣,可是自己這也算結了婚了,不是懶覺照睡麼?只是榮祥怎麼把那個小孟大清早的就叫到屋裡來了?自己可還沒起chuáng呢,讓人看著多麼不像樣子?
但她故意的又躺了回去。直到榮祥辦公去了,她方跳下地來,從紙簍中撿出了那個棉球。
棉球的一面,果然有著一點血跡。
她的心一下子冷起來,胸口似乎都結了霜:
“他果然在打嗎啡。”
在這個清冷而陳舊的院落中,顏光琳一住就是半個月。
這半個月發生了許多事qíng。榮祥那封電報發出去後,幾乎驚倒了所有顏家人。然後先是顏鎮禪在西京大報上發表聲明,要與她脫離父女關係。接著她三哥顏秩甫風塵僕僕的趕到潼關來了解詳qíng,一併帶了筆錢給他妹子作嫁妝。顏秩甫本來和榮祥沒有什麼jiāoqíng-------他們顏家似乎都沒和這個人大接觸過,所以他簡直不明白妹子是什麼時候和這個榮祥好上的。到了榮家見到顏光琳,他氣的恨不能揍她一頓,可是看到她淚光盈盈的撲過來喊三哥時,又止不住的一陣心酸。
這麼好的一個妹妹,就白白便宜榮祥那個小子了。
對於榮祥,他也不知道該採取何種態度才好-------心裡當然是很有芥蒂的,可是自家妹妹不爭氣,主動跑去給人做老婆,導致娘家哥哥也就沒有什麼口實可以硬氣。而且又怕自己這邊態度不好惹惱了榮祥,到時他在妹子身上撒氣。思來想去,他胸中實在是氣悶極了。
逮到榮祥不在場時,他偷偷的問顏光琳:“他對你還好?”
顏光琳笑笑:“挺好的,就是話少,像個悶葫蘆。”
“錢你要自己留好。不夠花了就寫信告訴三哥,知道了嗎?榮祥要是欺負了你,也告訴我。”
顏光琳聽了這些話,忍不住的眼眶一紅,連忙低下頭:“知道。我也沒有那麼懦弱,沒人敢欺負我的。”
顏秩甫嘆了口氣:“婚禮總是要辦的。”
“他說現在不是時候。部下的兵們都要吃不上飯了,長官大擺宴席娶親,影響不好的。”
“那就這麼著結婚了?”
顏光琳把頭又低了一些:“潼關這地方太小,連好一點的結婚相片都拍不出。不知道要在這裡呆多久。哥,其實我想家了。”
顏秩甫起身走到窗前,竭力保持著聲音的平穩:“過兩天,等爸爸氣消了,我來接你回家,咱們回家住些日子。”
顏光琳聽出了顏秩甫話語中的哭腔,她心裡難受的油煎一樣,她知道自己這回是闖了大禍,沒臉回去了。
顏秩甫在榮家住了一夜,第二天便回去了。他前腳剛走,後面馬上又有客人光臨。
這回是傅靖遠。
他氣勢洶洶的坐在榮家的客室中,咕咚一口,喝掉了一杯茶-------從西安飛車到潼關,他一路上渴的嗓子都要冒煙了。喝完茶,他順手鬆了松領帶,然後揉了揉眼睛,今天早上出發匆忙,他竟然連眼鏡都忘帶。雖然並不是嚴重的近視,可是他還是有一種臉上光禿禿的感覺,就好像少穿了一件衣服似的。
下人進去通報好久了,也不見榮祥的人影。他等的耐不住xing子,推門出去走到院裡,又來回踱了好一會兒,方見到了榮祥的身影。
或許是在家裡的緣故,榮祥穿的很是隨便,只在襯衫外面套了件絨線背心。領口的扣子沒系,背心下面也露出一小截襯衫下擺。幸好他是衣服架子一樣的身材,穿成這樣也並不顯得邋遢láng狽。
見了傅靖遠,他仿佛是很開心,笑嘻嘻的招呼道:“靖遠,好久不見。”
傅靖遠皺眉看了他半晌:“你氣色不錯啊!”
榮祥一邊往客室里走一邊回答:“新婚嘛,當然氣色不錯了。好比靖遠你現在仕途得意,所以也越發的一表人材了啊。”他一歪身坐到靠門的椅子上:“對了,你新近發表了警察局長的職務,我還沒有恭喜你呢!”
傅靖遠站在他身邊:“喂,光琳呢?”
榮祥抬頭看了他一眼,指指對面的桌椅:“你坐。想見內子嗎?可以,我這就讓人去叫她,不過她肯不肯來,我就管不了了。”
傅靖遠走去坐下:“先別叫她,我有事同你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