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祥仰頭望著傅靖遠,目光漸漸痴呆起來,嘴裡只是喃喃道:"我要打針!"
傅靖遠憤然蹲下:"我說!你現在不許出這個屋!不許見那個小孟!你聽懂了嗎?"
榮祥茫然的點了點頭,那頭上臉上瞬間便出了一層細密汗珠。可隨即他仿佛想起了什麼似的,掙扎著轉身向chuáng頭矮櫃爬過去。拉開櫃門,裡面赫然擺了幾小瓶針劑,和一個裝在玻璃管中的注she器。只見他急不可待的拿起一個小瓶,用牙齒咬去了蓋子上的金屬皮,然後又伸手去拿那玻璃管。
他的手指,都已經觸到了那玻璃管冰涼的外壁了,卻在抓緊的剎那間,被另一隻手飛快奪去。
他立時回頭,他不曉得自己瞪著傅靖遠的目光,凌厲有如鷹鷲一般。他是真急了,什麼都可以開玩笑,唯有這個不能開玩笑。傅靖遠,是想故意的要看自己的好戲嗎?
榮祥抱緊了肩膀,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他qiáng忍著痛苦,向傅靖遠伸出一隻手:"給我!"
傅靖遠握著那個玻璃管,向後退了一步,他痛心的望著那個向他伸手的榮祥,他想你就不能有點骨氣,不碰這個東西麼?
榮祥的手在空氣中停留了半分鐘,終於無力的垂了下來。他整個人都倒在地上,身體抽搐著,卻還堅持著向前爬到傅靖遠腳下:"給我!"他的聲音裡帶了哭腔:"我要打針!"
傅靖遠俯下身:"乖,咱們忍一忍,把它戒了。"
榮祥抱住了他的腿,好像抱著xing命一樣竭盡了全力:"我要打針。"
傅靖遠只用一隻手便輕而易舉的扯開了榮祥。他先是扭頭將玻璃管放到了身後的書架上,然後彎下腰將那爛泥一樣的榮祥抱起來,輕輕的放回chuáng上。
"小祥,你別怕,我總在這裡陪著你。等你戒了,我陪你一輩子。"
他柔聲說著,用一條睡袍的帶子將榮祥的雙手綁到頭頂的chuáng柱上。
榮祥怔怔的看著他,直到他將那個死扣緊緊的系好後,才忽然反應過來:"傅靖遠,你要gān什麼?"
傅靖遠站在chuáng邊,拉過一chuáng薄被蓋到榮祥半luǒ的身體上,然後將自己的衣服收攏過來,一件件穿上。
"傅靖遠!"榮祥開始猛烈的拉扯起那條帶子:"你他媽的放開我!"
傅靖遠穿好衣服,默然立於chuáng前。
小祥你不要恨我,我得讓你好好的活下去。
他想。
然後,他便第一次見識了,榮祥癮發時的慘狀。
他閉上眼睛,不忍去看。可是聲聲慘叫卻總是讓人無處可逃的。榮祥似乎也是在極力控制著,他低頭咬住被角,短髮濕漉漉的貼在額上。熬了一會兒,他狂亂的昂起頭,忍無可忍的又哭了一聲:"求你了,靖遠。"他用力的把頭往chuáng柱上撞,身體扭動的像油鍋里的活魚:"求求你,靖遠……"
傅靖遠探過身子,把手隔在chuáng柱上,榮祥的頭仍用力的向上撞著,一下一下,硌得傅靖遠手骨生痛。
榮祥身上的被子很快就被他自己踢掉了。也不知他是怎麼的一掙,竟然把一隻手從那個死扣中抽了出來。他並沒有跑,反而一回身抱住了傅靖遠,面頰貼在對方的胸口上,他哭泣著哀求道:"靖遠,你行行好吧,我要打針!……別這樣,我陪你上chuáng,你想怎麼樣都好,把針給我,我這樣會死的。"
傅靖遠低下頭,很堅決的將這個哭得熱氣騰騰的身體推開:"不行。"
聽到這兩個字,榮祥的動作一僵,他木然的鬆開手,仿佛難以置信似的望著眼前這個男人。
"你這狗娘養的,你為什麼不gān脆殺了我?"
這是榮祥在這晚上,說過的最後一句清晰完整的話。因為隨即他便將那個撕去了金屬封皮的針劑瓶兒扔進了嘴裡,傅靖遠只聽見沉悶的"硌砰"一聲,待到他衝過去捏開他的下顎時,那口中已是鮮血淋漓。
傅靖遠急得腦子裡嗡的一聲,他一點也沒有注意到榮祥手中竟然一直攥著那個小玻璃瓶。現在怎麼辦?榮祥在他的懷中扭動著,無力的慘叫變為呻吟,眼看著,他的氣息都弱了下來。
傅靖遠知道自己是壞了事qíng了,放下榮祥,他三步兩步的跑去開了房門,果然,小孟還站在走廊里。
"你過來!給他打針!然後叫大夫來!快呀!"
第29章
榮祥的身體也許是有些衰竭了,因為嘴裡的幾處傷口,養了半個月才徹底癒合。這期間他只能靠流食來維持生命。廚子每天給他熬那滋養補益的湯水,補的他鼻血長流。傅靖遠成天的陪著他,本擬著他吃了這麼場大虧,決不會善罷甘休,定要大鬧一場,找補回來才會罷休。誰知他那天甦醒過來後,便同那勘破紅塵的老僧一般,擺出毫不掛懷的樣子。不要說報復,竟連提也不提。只是朦朧了一雙眼睛,終日似睡非睡的躺著。傅靖遠看他乖巧的怪異,忍不住走過去俯身抱他,他這才扭了扭腰,很平淡的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