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他想,處處都是榮祥的氣味,甜的,類似水果硬糖和奶油點心。
他想,我吃了你!
事畢,二人並排蓋了棉被躺著。傅靖遠是興高采烈的樣子,他不住的扭頭看榮祥,榮祥一言不發的背對了他,好像是有些不高興。
傅靖遠伸手去扳他的肩膀:“怎麼了?累了還是疼了?”
榮祥無奈皺眉:“都有。”
“下次我一定更小心。”
“下次?”
“對啊。”
榮祥冷笑一聲:“怎麼?壓我還壓出樂趣了?”
傅靖遠挨挨蹭蹭的抱住他:“那是當然。”
榮祥用胳膊肘撞他:“你可真是夠不要臉的。”
傅靖遠挨了罵,心裡一點也不在乎,反而抬起腿搭在榮祥身上,臉貼臉的親熱躺了:“哎,我一想到以後咱們兩個可以在一起,就高興的不得了。”
榮祥閉著眼睛微笑:“嗯,是麼。”
“你喜歡去哪裡生活?”
榮祥依然閉著眼睛,看表qíng似乎是正在思考了,半晌方答:“我不知道。我在哈爾濱出生,在那裡長到十歲時去了奉天,後來日本人和家裡老爺子jiāo好時,我曾去東京一個軍事學院念過半年書,再後來,就是來西安了。你看,我長這麼大,其實沒有去過哪裡,所以談不上喜歡哪裡。”
傅靖遠用鼻尖蹭他的臉蛋:“哦,你家裡原先是在哈爾濱?”
“不。我娘是老爺子的外室,我同她一直便單住在哈爾濱。後來蒙古匪幫打過來,我們逃難去奉天,她路上讓流彈打死了。我命大,在長chūn碰上了老爺子一個心腹手下,總算把我救了回去。”
傅靖遠沒想到他小時還有過這樣坎坷的qíng形:“後來呢?”
“後來……我就去奉天了。”
“那你奉天父親家裡的人,待你可好嗎?”
榮祥略帶訝異的扭頭瞥了他一眼,仿佛覺著很好笑似的搖搖頭:“怎麼會好!大太太本是蒙古王府的格格,厲害的不得了。否則我和我娘也就不會呆在哈爾濱了。幸虧我去了不到二年,她得病死了。你大概知道,我家裡兄弟三個,二哥是個菸鬼廢物不算數,就只剩大哥和我了。現在想起來,好像我去了奉天后除了同他明爭暗鬥之外,就沒做過別的什麼事。”
傅靖遠聽了,不禁笑起來:“你們不過是要爭家產罷了。家中老人去世,兄弟為這個反目的我也聽說過。不過那時你父親還活著,你們鬧得未免也太早些了。”
“不單單是為了幾個錢。大太太挑唆的大哥恨我入骨,我若不小心,他便總找機會想要弄死我。”
“不至於吧……好像小說一樣的!”
榮祥嘆了口氣,幽幽說道:“我十三歲時,喜歡大嫂房裡的一個小丫頭,她同我一邊大,名字我忘了。後來大哥有一天忽然把她送給了我。偏巧那天我中暑,就沒召她進來。結果當晚就有人同我講,說大哥在這個小丫頭身上搞了鬼,小丫頭是有髒病的。”
說到這裡,榮祥見傅靖遠饒有興味的望著自己,似乎是聽得很有興趣,便接著說下去:“我聽了,當時便找兩個老媽子把她扒光了檢查,老媽子看了,說身上倒沒有發出來的楊梅瘡,不過下身的確像是有病的樣子。我立刻把她送了回去,又暗暗讓人把這事散播出去,結果別人以為那病是大哥過給她的,大哥算是吃了個虧。”
傅靖遠的臉上露出一個難以置信的表qíng:“那……那個小丫頭呢?”
“被大嫂打了頓板子,半夜自己跑到柴房裡吊死了。”
聽完榮祥講的這個故事,傅靖遠覺得好像吞了只蒼蠅似的,半天都緩不過勁來。心裡又有件事,思來想去的,覺得問出口似乎不大好,可是兩人關係已然這樣密切,就算問了,大概也不為過。
他想問:你的父兄,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這句話就在他的嘴邊,張嘴試了幾次,終究還是覺得有些駭人,實在有些說不出口。
罷了,他想,像這種事qíng,問明白了又能怎樣呢?只要以後能好好的在一起生活,之前那些,就不要想了吧。
二人默默的躺了五分鐘,榮祥忽然歪著身子坐了起來:“我睡不著,起來走走。”
傅靖遠卻有些困意,揉著眼睛看他赤luǒluǒ的站起來,覺得有些刺目:“那我接著躺一會兒。”
榮祥沒理會他,抱著裡衣逕自走去浴室淅淅簌簌的沖了沖,然後從衣櫃裡找了件黑色福字團花長袍胡亂套上,開門走了出去,。
在樓梯口處,他看到了小孟。
天氣熱,小孟上身只穿了件白襯衫,領子袖口倒是扣的規規矩矩。正一個人靠在扶手上,低頭擺弄著什麼。聽見有人來,他立刻站直了身體,隨手把手中的東西放進長褲口袋裡。
榮祥慢悠悠的走到他面前,停住。
小孟依然是千年不變的面無表qíng,一言不發的抬手將榮祥袍子上的那幾枚布扣繫上。
那扣子fèng制的像個小豆子似的,榮祥向來系不好。
榮祥垂下眼帘,一面憑他給自己系扣子,一面把手伸進他的褲兜里,摸出一個粉紅色的小紙鶴。
紙是小學校里常用的那種手工彩色紙,疊的小而jīng致。一拉鶴尾巴,翅膀還會跟著扇動。
榮祥感到這很無趣,所以把紙鶴又塞回他的褲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