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好扣子,小孟照例退到一邊,給榮祥讓出路來。然而榮祥並無意下樓,他靠在白牆上,覺得下身那裡有些不好過,是微微的痛。
“大概是弄傷了。”他暗暗忖度:“以後頂好少去招惹靖遠,他gān這事兒時好像發瘋一樣。”
小孟等了一會兒,見他只靠在牆上發呆,一張臉白的透明,幾乎能看見皮下的淡藍血管。眉目卻幽黑,眼神是一種疲倦的呆滯。
“三爺要下樓?”他試探著問。
榮祥點點頭,扶著小孟伸過來的手臂緩緩向下走去。
他在一樓的起居室坐下,小孟倒了茶放在他面前的小几上,然後靜靜的退到一邊。
榮祥姿態彆扭的獨自坐著,忽然覺得有些寂寞。
“小孟。”
小孟走到他身後微微俯身:“三爺什麼事?”
榮祥拍拍身邊:“坐。”
小孟繞過沙發,在榮祥身邊坐下。
窗外暮靄沉沉,太陽亦已落山。屋內卻只開了盞昏huáng壁燈。二人相對無言,安靜的連對方的呼吸都聽得到。
傅靖遠走進來時,眼前這一切讓他覺得有些不快。
也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勁,這兩個人只是並排坐著而已,而且連jiāo談也沒有。可是室內的氣氛是一種凝固的默契與安祥,這讓他覺得自己仿佛是個入侵者。
抬手按下吊燈的開關,他極力以一種調侃的語氣笑道:“怎麼?在坐禪啊?”
榮祥回頭看了他一眼,不滿神qíng一閃而過,隨即開口笑道:“你醒了?”
傅靖遠走到他身後,低下頭又摟脖子又貼臉的答道:“你不在,我睡不安穩。”
榮祥讓他揉搓的好不ròu麻,不過他現在寄人籬下,底氣不足,所以也只是笑著搖頭:“胡說八道。”
小孟悄悄起身,走到門邊衣架旁站著。他知道傅靖遠不待見自己,所以分外小心,不願意惹他討厭。
傅靖遠還同榮祥姿勢彆扭的摟著:“唉,其實這樣gān呆著,也怪無聊的。”
榮祥讓他摟得脖子熱烘烘的不舒服:“啊……我也習慣了。”
他做了個去拿茶几上雜誌的動作,乘機掙開了傅靖遠的摟抱。不想雜誌下面是個扁扁的銀質煙盒,jīng致閃亮,上面刻了一條條曲線,是個抽象的玫瑰花。他下意識的放下雜誌,把煙盒拿了過來。哪知接下來傅靖遠便捉住了他的手腕:“你gān什麼?”
“我看看。”
“不許抽菸-------我不喜歡煙糙的味道。”
“我只是看看-------放開我吧,你這圓頭圓腦的傢伙!”
傅靖遠聽他這樣形容自己,感到很是震驚:“我……是這個樣子嗎?”
榮祥不再理他,自顧自打開煙盒,抽出一根煙來叼在嘴上,又拿過打火機放在菸捲邊,也不點燃,只是保持動作不變。過了半晌,傅靖遠剛想對他再次提出警告,卻聽他自己模擬著打火機點火時發出的聲音,口中輕輕的“啪”了一聲。
傅靖遠很無奈:“你這是在玩什麼?”
榮祥也哼的笑了一聲,把口中未燃的菸捲和打火機一起放到茶几上:“自娛自樂麼!”
傅靖遠抬眼望窗,覺得榮祥這找樂的方法未免太寂寞可憐了。可是遍想能讓他消遣的法子,又仿佛沒有什麼是合適他現在做的。
這個時候,他便覺出兩個人的差異來。如果是他自己的話,那麼讀讀通俗小說,看看不太專業的雜誌、聽聽西洋歌劇或流行歌曲的唱片,都足以讓他在房中快樂的消磨掉半天的時光。如果天氣好的話,出去打打球,做做運動,也都很不錯。
可是榮祥呢?
榮祥是個典型的、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傅靖遠見過他讀書的樣子,那是本翻譯過來的《摩登時代》,他端端正正的把書放在桌子上,一個字一個字的認,二十分鐘方能看完一頁。比一個學生搞論文騙學位還要辛苦。他也不喜歡音樂,如果去看電影呢,多半也是因為女主演很美麗的緣故。對於聊天閒談大概也沒興趣-------他算是一個寡言的人。
他的樂趣,無非是在戲園與舞廳之間留連,這堪稱毫無品位,甚至到了低俗的程度。
清清喉嚨,他開口道:“樓後的空地,攔上網就可以打網球。你喜歡打網球嗎?”
榮祥想也不想便搖了頭:“不喜歡,太累了。”
“那……看電影好不好?”
榮祥用手捂著嘴打了個小小的哈欠:“樓後的空地,拉塊布又可以放電影了嗎?”
“出去看啊。”
榮祥怔了怔,扭頭去看傅靖遠:“你肯讓我出門?”
傅靖遠表示驚訝:“我從未說過要軟禁你啊。”
他的確沒有說過這種話。榮祥之所以有被軟禁的錯覺,是因為他一直都被嗎啡和病痛捆綁著,而且兵敗之後,作為一個聲名láng藉的政客,他下意識的就從未有過出門的念頭。
五秒鐘之後,傅靖遠很高興的看到榮祥對於自己的提議,表現出了一個歡欣雀躍的贊同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