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半夜被找來榮宅------或許叫做孟宅更為貼切------為一個啞巴接骨。
家裡的人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榮祥了,雖然明知道他就在這樓里。據小孟講,榮祥是受了風寒,正在養病。大家都覺著蹊蹺,可是又都不敢深問-----一來是有點怕這個小孟;二來橫豎與自己也沒有什麼大關係。
醫生來時,只有起夜的小珍隔著室內廁所的玻璃窗覷見了,她心裡是很狐疑的,然而還是乖乖的回房睡去了,因為那個yīn陽怪氣的小孟正在醫生的前方帶路。
醫生也很覺不安,傷者是個公子哥兒打扮的年輕人,滿臉的眼淚,瑟瑟發抖的躺在客廳的地板上,一副隨時都會暈倒的脆弱樣子。
他不得不給他打了大量的止痛劑,即便如此,他還是痛得神qíng恍惚,滿頭滿臉都汗濕了,摸一把cháo濕冰涼,全是冷汗。
第38章
兩周後。
榮祥坐在餐廳中,吃飯。
今天的午餐是炸醬麵,又不倫不類的加了一份夾心麵包和一道ròu湯。榮祥用左手攥著兩根筷子,挑了幾根麵條翻轉著捲起來,終於捲成一團了,因為怕麵條忽然散落掉下,功敗垂成,所以趕忙低下頭,就著碗邊把那團面塞進嘴裡。
小珍抱著寶寶坐在他對面,一邊拿一個拳頭大的玩具狗逗著寶寶向榮祥那邊望,一邊嘴裡低聲笑道:“叫爸爸,爸-----爸------”
寶寶對榮祥沒有什麼興趣,只呀呀的伸手去抓玩具狗。
榮祥對寶寶也表現的不甚關心,只低著頭往嘴裡扒拉麵條。他的頭髮貌似長長了一些,像所有摩登少爺一樣偏分梳開,用髮蠟打理的整齊光亮,是當季比較流行的髮式。
雖然他的右小臂被打了石膏,用繃帶吊在了脖子上。但周身上下依然被收拾得gān淨利落。天氣熱,他上身只穿了件淺藍地細白條的的單薄襯衫,愈發襯的臉面雪白,眉目濃秀。他仿佛是很有些餓了,大口大口的吞下那碗麵條後,他緊張的向門口掃了一眼,順手把桌上的夾心長麵包拿了過來,一口咬下了半截。
小珍沒見過這麼láng吞虎咽的,忙把那道湯推到他面前:“三爺倒是慢點吃呀,可別噎著了。”
她話音方落,只見房門一開,小孟拿著份報紙走了過來。
不用看清臉,隨意掃一眼衣著便能認出他來。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讓他給穿成了制服,仿佛除了這一款之外他再沒有別的衣裳了似的。夏天天熱了,就把外套脫下來,白襯衫黑長褲,又好像男校暑期的學生裝。
榮祥條件反she似的扔下麵包站起來,也不看小孟,低著頭就往後退。小珍抱著寶寶也站起來:“孟先……小孟。”
小孟先對榮祥規規矩矩的叫了聲三爺,然後一邊把手裡的報紙疊好一邊走到小珍身邊看了看寶寶,寶寶大概是因為每天都能見到他,所以特別熟悉的緣故,兩隻小手捧了那隻小玩具狗就往小孟眼前送,嘴巴張大了,發出快樂的叫聲。
小孟對那孩子也很可愛的笑了笑,然後讓小珍把孩子抱走。
待到屋內安靜下來,他方拿著報紙走向榮祥:“三爺,您吃飽了?”
榮祥又退了一步,依然低著頭不肯看他。
誰知他退一步,小孟就跟上一步,很快,他就筆直的貼在了牆上,退無可退了。
他大概是怕極了,整個身子都繃緊如弦,頭微微的低下來,可以看出睫毛濃密和鼻樑筆直。
自從被小孟踩斷手臂後,他見小孟如見鬼一般恐懼。對著小孟,他竟怕到了不敢抬頭的程度。
這種感覺是很奇怪的,就好像自己從小帶在身邊,最熟悉不過的一條小狗,在某個月圓之夜忽然變成láng人,並向自己呲出了獠牙。如此真相委實讓人難以接受。
小孟回身,把報紙規規矩矩的放在餐桌邊上,然後向榮祥輕聲問道:“三爺,您怎麼不吃了?不合胃口?”
榮祥筆直的貼在牆上,閉了閉眼睛。小孟離他越近,他臂上的傷處便條件反she似的越痛。儘管如此,他卻不敢造次,因為怕惹到了眼前這個瘋子,再在自己身上搞出別的花樣來。
既然能踩斷他的手臂,自然也能敲折他的雙腿,抑或是弄瞎他的眼睛等等。這些事qíng,小孟也不是沒有練過的------他曉得小孟是個人才,文武雙全,連做劊子手都比旁人利落狠快。
小孟掃了他一眼,寡白的臉上並無表qíng,只是一如既往的淡淡說道:“三爺,家裡的廚子換了,晚上便能來替了現在這個。前些日子總來的那個白俄乞丐,就是您喜歡的那個,我讓他來做園丁了。他正在後面的花園裡修剪灌木。”
榮祥很惶恐的搖頭,表示自己並沒有喜歡過什麼白俄乞丐。
小孟又漠然道:“三爺,您在怕什麼?”
榮祥的身體都僵硬了,他深吸了一口氣,把臉側過去,不看小孟。
小孟卻沒有停止談話的意思:“是因為我讓您疼了,而您怕疼的緣故嗎?可易參謀長和傅靖遠也都讓您疼過,傅靖遠在您神志不清的時候,還做過更惡劣的事qíng,您為什麼不怕他們?”
榮祥開始不可抑制的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