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話,討論起來便是揣度,毫無真憑實據。
中午的時候,畫樓收到一封短箋,是高夫人寫給畫樓的,說香港有事,她早上的船離開。
畫樓便想起早上白雲靈說的那件事,是被姨太太生的那個高雪芝氣走了嗎?
走的這麼急,連高平莎的婚事都不顧了,足見高夫人的怒火。可又給畫樓寫信,說明她還是想同慕容半岑結親。
依著高夫人的身份地位,教訓姨太太的女兒她勝之不武,卻又受不得這樣委屈,唯有眼不見為淨。
畫樓雖然暫時沒有了結親的心思,心中還是挺看好高平莎的,便叫人去打聽高家到底發生了何事。
管家打聽了消息,回來告訴畫樓:“二少爺和三少爺罵雪芝小姐沒有教養,雪芝小姐氣哭了,拿著行李箱砸下來,又衝下來要同兩位少爺廝打。高夫人攔著,她一巴掌扇到高夫人臉上,高市長拉住她,她罵高夫人是狐狸jīng,說高夫人bī死了她生母。高夫人氣得哆嗦。大少爺一向好脾氣,居然上前摑了雪芝小姐一巴掌。高市長覺得幾位少爺過頭了,雪芝小姐是弱女子,怎麼能動手?後來就鬧了起來,幾位少爺好像都說了不認父親的話,高市長就讓他們滾。高夫人叫人收拾東西,定了今早的船票……”
畫樓聽了不勝唏噓。
不說高雪芝小姐教養如何,嫡兄們罵她,她敢衝下來廝打,憑藉的是什麼?不過是高市長的寵愛吧?
高家少爺又不是三歲孩子,無緣無故罵自己的庶妹,而且是剛剛從國外回來的庶妹?
既然罵了,自然是高雪芝小姐行為有惹怒哥哥們的地方。一個姨太太生的女兒,剛剛回家就惹怒比自己年紀大且是嫡母生的哥哥,她得有多麼qiáng悍、多麼不知畏懼?
足見高市長平日裡對她寵溺,教女無方。
少爺們都罵了,衝突已起,高市長倘若對家宅之事jīng通,便明白勸架應該把一方弄走,讓怒火暫時平靜下來。
他並沒有叫人把高小姐帶走。
高雪芝小姐打了主母,罵了主母,把她生母的死栽贓到主母身上,高市長還說得出高小姐是弱質女子,少爺們不該動手的話,他得有多麼疼愛這個女兒?
疼愛到為了她,連嫡妻的顏面都不顧了。
是真的不懂,還是心中只有這個雪芝小姐才是家人,夫人和那些少爺們全部都他人生的點綴啊?
倘若畫樓有這般父親,她也能說得出“不認”二字。
高夫人一走,高平莎同慕容半岑的事不放下也得放下了。
正月底的時候,聽人說香港那邊來人,高夫人準備同高市長離婚。雪芝小姐又跑到張家去說,高夫人心虛了,終於要承認當初是她害死了自己的生母。
白雲靈回來問畫樓:“這中間到底什麼關係?怎麼高夫人要離婚,便是承認自己是殺人凶人?”
畫樓笑:“雪芝小姐的意思,大約是高夫人寧願放棄高夫人這頂帽子,也不想再回俞州,是膽怯了……”
白雲靈努努嘴,說太牽qiáng。
高市長親自南下香港負荊請罪,不肯離婚,又把高小姐氣得在官邸大哭大鬧一場。
張太太當面沒有說什麼,背後卻跟張四小姐張妍說,不准她以後跟高雪芝小姐過多來往。
張妍便告訴白雲靈:她覺得高雪芝有些偏激。她的生母是姨太太,而且照高雪芝的意思,高市長很喜歡那位姨太太,兩人相愛極深。倘若是這樣,高夫人又怎麼會傻到去害死那姨太太?
她大不了買幾個漂亮的小妾放到高市長面前,等高市長厭惡了那姨太太,再下手整治她。
姨太太娘家很窮,高夫人娘家有權有勢,夫人又是正妻,對付姨太太,怎麼會用那麼笨的法子?
張妍和高雪芝以前也有來往,不算特別要好。高雪芝好似跟誰都不太好,她為人諸多挑剔。
張妍在日本念書時,高雪芝早已在那裡一年多,比她熟悉qíng況,兩人又是同鄉,以前也有過些jiāoqíng,便來往比較密集。
高雪芝用度大方,衣著時髦,兩人經常一起購物。除了買東西和一處遊玩,很少jiāo心聊天,張妍對高雪芝的秉xing不了解。
真不知道她是這種人。
白雲靈回頭又說給畫樓聽,還感嘆道:“其實張家一開始大約是想著高雪芝是市長千金,讓張妍跟她親近。如今又覺得這位千金為人太不靠譜,怕她帶壞了張妍,又不准她們來往。幸好張妍明辨是非,要是跟高小姐一樣的秉xing,心中肯定怨恨張太太拿她當槍使。”
畫樓聽著白雲靈的話,不免莞爾,真沒想到她的小姑子看問題犀利很多。她想了想道:“張妍跟市長千金要好,張家的確可以接近高家,而最受益的還是張妍自己;如今知道高雪芝為人不善,張太太告誡張妍不准來往,也是為張妍考慮,寧願得罪權貴。張妍要是心生怨懟,她也是個拎不清的,你以後過門,對這位小姑子不要太親近,也不要得罪。”
白雲靈頷首,不免笑起來:“從前不覺得,如今才發覺過日子要學習的東西真多。”
想了想,又跟畫樓道,“如今一想,我真感謝娘,讓我年少的時候遠離內宅是是非非,過得自由自在。以後也許艱難,可總算過了幾年好日子。大嫂,你看看張家那些人……”
白雲靈便是這樣的人,永遠保留著她的純真與善良,對生活充滿感激,領悟力也極qiáng。
畫樓忍不住笑:“其實啊,我們家比較簡單。”
白家做生意,也是簡單的祖業,女眷們不需要應酬權貴,巴結富戶;又因為是內城,出門較少,女眷們之間只有家長里短的八卦,沒有利益紛爭的算計。
而白老太太奉行無為而治,從不cha手各房之事,又減少了一種爭鬥。
白老爺子鎮守家中,兒子們不敢胡來,媳婦們只要嚴守為妻之道,基本上就不會面臨被妾室欺壓的狀況。
眾人皆不敢驕奢yín逸。
白雲靈思忖片刻,才笑起來,說白家的確比較簡單。
二月初是白雲靈的婚禮,白雲展杵著拐杖,跟畫樓和慕容半岑去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