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鈞沒說話,盯著叢安看,空氣里一時沉默,讓人心裡沉重。
叢安艱難地靠在床頭,爬起來,再次鄭重道歉:「對不起!」
溫鈞盯著他的神情,過了一會兒,點點頭,終於開了尊口,嗓音一如既往地溫和,帶著一絲欣慰:「這次我原諒你了。你好好療傷,要是能在府試之前痊癒,我們就一起去府試,要是不能,明年再去也一樣。我會連帶著你的希望一起,好好對待這次考試。」
叢安:「……」
叢安面露迷茫,喃喃道:「我總覺得你最後一句話在故意刺激我。」
他很大機率不能參加今年的府試,可是溫鈞卻說要帶著他一起……
溫鈞勾起唇角,爽快承認:「沒錯,就是刺激你。你前面說的那些話,實在太傷我的心,現在你想通了,我必須要好好刺激你一番,讓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場。」
叢安臉色一紅,再回想之前一怒之下脫口而出的話,也自責愧疚起來,難得地底氣不足:「那你隨便刺激吧,算是我欠你的。」
「和你說著玩,朋友之間,哪有欠不欠的。」
溫鈞搖頭,隨口一句話,讓屋裡兩人都一震。
是啊,朋友之間,哪有欠不欠的。
而在屋外,剛剛趕來的叢老爺子,聽著屋裡的這句話,也是一愣。
蒼老鋒銳的眼神變幻莫測,最終化為濃重的後悔。
他這輩子,中年喪妻,老年喪子,只給他留下一個孫子,因此對這個孫子看得十分重要,也十分的苛刻。
罰抄、下跪、家法……
事情的轉機在半年前,叢安說他交了兩個朋友,一個是隔壁趙家三房的孩子,一個是溫承賀獨子。
他不以為然。
雖然找老朋友孫老先生打聽過,也覺得兩個小朋友都挺有天賦,卻怕他們影響了叢安讀書,不太贊同叢安和他們往來。
叢安不聽,難得地違抗他一次,堅持不肯放棄。
他只得隨叢安去,但是心裡卻對那兩人的感官漸漸不喜起來。
後來,叢安在縣試中失利,渾渾噩噩地回家,他第一時間就牽責到了那兩人身上。在叢安的面前,說了不少兩人過分的話。
叢安沉默不反駁的態度,讓他以為得到贊同,直接禁止叢安再和兩人來往。
所以今天,叢安拿著一封名帖打算出門的時候,他才如此生氣。
他覺得這兩人不配為友,叢安要去,只能是受了蠱惑,氣憤之下拿起藤鞭,想要打醒他……
不!
現在看來,兩人才是益友。
而他這個糟老頭子,年紀大了樣樣不行,連眼光也越來越差,認不清值得相交的朋友,也看不出來孫子在生病,動手打了他,還死要面子不肯服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