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梯嘎吱嘎吱,走上來一個徐婆,徑直在凳子上坐下:「月牙兒,別傷心了。」
「我沒傷心。」
徐婆不信,面上一副「我知道你很難過,只是嘴硬」的神情:「爹死了,娘又嫁人,誰不難過?但日子還是要過。」
月牙兒羞澀的低頭一笑,心裡想,居委會大媽愛管事兒的習慣竟然是一脈相承的。
徐婆感嘆了一回,又問:「那麼,如今你打算怎麼辦呢?你這屋子,過了年,租約就到期了。」
現在已是深秋十月,留給月牙兒的時間不多了。
「總會有法子的。」月牙兒輕輕說。
徐婆仔仔細細打量她一番,笑道:「我倒有個主意。隔壁水井巷的勉哥,你知道吧。」
月牙兒露出一個標準的微笑。勉哥她知道,姓吳,叫吳勉。在原主的記憶里是個賣果子的少年,大概十五六歲。家裡只有個多病老爹,於是南哥小小年紀便出來做買賣,從鄉里收來果子,走街串巷的賣。
自然,她也猜得出徐婆接下來要說什麼。
「你一個姑娘家,日子不好過。那勉哥和你年紀相近,若嫁了他,好歹有個歸宿。」徐婆循循善誘。
月牙兒提著茶壺,給她倒了一杯茶,說:「乾娘心裡念著我,我明白著呢。只是我爹新喪還沒到一年,我哪有心思想嫁娶之事。況且我娘也沒絕到把錢都帶走,好歹留了些錢給我。過日子,還是足夠的。」
徐婆搖搖頭:「你呀,還太小,不知道一個姑娘家過日子的難處。罷了,等過完年再說。」
該到做晚飯的時辰,徐婆起身,拉著月牙兒的手說:「有什麼難處,同乾娘說。我能幫的,一定幫。」
月牙兒拉著她布滿老繭的手,感到一陣暖意。
「乾娘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徐婆點點頭,一步步下了樓。忽然想到什麼,站在樓下喊:「月牙兒,晚上記得把門窗關好,要吹滅了火燭才睡!」
「我記著。」月牙兒在樓上朝她招手,嘴角不自覺的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天色已晚,她將油燈尋出來,點燃燈芯,手托腮,望著那熹微的光亮出神。
蕭家留給她的,並沒有很多東西。除了十兩銀子,就是這滿屋的零碎。要獨自生存,賺錢是亘古不變的真理。
錢從何來呢?
她秉著燈台,一件件看過屋內的東西,待走到樓下廚房時,眉心一動。
微光照著鍋爐,和幾件做炊餅的工具,還有一副炊餅擔子。這副擔子是蕭爹爹年輕時親自定做的,一左一右安著兩個木櫃,蓋著厚實的布料保溫。扁擔用的是楠木料子,雕著花,樣子很好看。
月牙兒蹲下身,將擔子往肩上一挑。呵,分量還真不輕。她在屋裡走了幾步,那擔子雖沉,但走起來卻很穩當,決不至於將裡頭的東西晃出來。
她很滿意,將擔子放下,鬆快鬆快肩膀。翻箱倒櫃的,將自家餘下的麵粉、豬油等物尋出來。江南潮濕,放了這些時日,不免放壞了些。月牙兒將能用的挑出來,壞的丟到牆角的竹簍里,預備明天早上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