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前輩怕死,也見過人心的不堪,但她還是道心不改,護佑蒼生到了最後一刻。」
「你認同她?」謝衡之的語氣沉了下去,不知何時變得嚴肅許多。
虞禾也說不明白,說到底她不能做到與付音感同身受,也不是付音本人,說什麼認同不認同,謝衡之好端端地問起這些做什麼?她只是想為九境的浩劫出一份力,就算結局不算好她也認了,何必非要勸她?
「說到底我也不是付前輩,即便繼承了前輩的斷流,又有她的遺骨護命,我也只是虞禾,成不了她這樣令人敬佩的修士。我只是想儘自己所能,護住一些人和物,要是九境的凡人也因為付須臾遭殃,我也再喝不到荊城的貢酒,看不見滿城的焰火了……」
虞禾說著有些發困,謝衡之將她擁到懷裡,聽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到後面就像囈語。她一邊說,一邊掰著指頭數,最後還沒漏了謝衡之。
「雪境的冰燈會我們還沒去過,要是都沒了多可惜啊。凡人雖然沒有很好,但也不都是那麼壞……」
謝衡之不覺得塵世有多少值得留戀,有人要守,有人要毀,他都不想關心。在他活著的歲月里,多數時間都是握著破妄,看慣棲雲仙府的日升月落。後來去了許多的地方,也是依照仙門的意思除魔衛道,他的腳步不曾為熙攘的人世停留,也不曾被平淡無常的凡物分去目光。
直到後來遇見虞禾,縱使非他本意,也的確讓他有了不同的體驗。那些曾無常無趣的事物,好似也因她漸漸有了鮮活的色彩。
直到後來與她分離,一切又恢復了從前。日升月落,雲捲雲舒,日復一日沒有變數,不會再脫離既定的路線。乏味到一眼望到盡頭。
魔是世間純惡,尚善縱有不同,也是因為曾被高僧點化,在禁地被鎮壓千年化解了戾氣。而這萬千魔眾,想要盡數誅滅,付須臾的天火才是真正了結所有的辦法。說到底,世間皆污濁,誰又能為他定罪。
這些紛紛擾擾,謝衡之並不關心,他想留住的也僅有一個虞禾而已。
然而此時此刻,他聽著懷中人低聲碎語,不知為何,又漸漸地想,這荒唐腐朽的人世,細思一番,卻也能品出些好處來。
虞禾被謝衡之折騰了半宿,連著說了好些話,已經累得昏昏沉沉,原本要問的也被她拋之腦後。
謝衡之感覺到她的呼吸漸漸平穩,再一低頭,果然已經闔眼睡著了。
就在這方寸之地,刀光劍影暫且遠去,片刻的安穩過後,仍會有更大的風浪。
他低下頭,感受到虞禾體內混亂的靈力正在漸漸變得平和。
清聖山的靈泉果然是好物,若不然,他強行將劍骨交換給虞禾,以她如今的身軀雖能承受,卻也免不了要受上幾個月的切骨之痛,如今短短三日,她便清醒了過來。
想到此處,謝衡之唇中溢出一聲極輕的喟嘆,而後將她抱得更緊。
陽關道奉命尋找虞禾,只為拿到她體內的法器。姚娉婷是將它當做死而復生的神物,以為付須臾要得到法器,是為了能夠將死的命運。
謝衡之原就不信這個說法,在見到付須臾的模樣後,便更加不能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