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下話,怕他反悔似的,提著裙子就往外跑。
武崇訓的目光追著她。
瑟瑟繞遠路鑽樹蔭,背上碧青的絲絹晴一陣陰一陣,沉沉珠鏈甩到背後,墜腳拇指大的紅珊瑚又亮又正,雕出芍藥花型,是他送的及笄禮。
第81章
回程也挑日子, 算準了,整隊出發。
來時花了足足四天,回去歸心似箭, 第三天下午已遙遙看見神都的城牆。
渾天監察院洋洋十來個人,專職觀測天象,可恨隨駕避暑, 兩個多月竟沒撈著一回御前伺候,院正越想越氣,坐在馬上向中官靈台郎嘮叨。
「內三省的活計全讓府監一個人辦好了, 養我們作甚,光吃不干。」
靈台郎很年輕,兩手把著馬韁, 光板無毛的臉上沒什麼表情, 說話卻狠。
「上頭重色,咱們腹有詩書,生不逢時!」
「好傢夥!宋之問又——」
院正耐不住寂寞,手搭涼棚看向後頭,這一看又發現大動靜。
「貼到東宮去啦, 他的鼻子比狗還靈,嘖嘖,我就說, 聖人讓郡主和郡馬獻犧牲,這便是風向轉啦!」
兩人俱搖頭嗟嘆,卻不說話,只在肚裡轉主意。
儲君不明, 東宮虛置數年,混到那去的官兒平白低人一等, 平日兩人都沒少踩,這回要怎麼盡棄前嫌,重新搭上線呢?
正發愁,半空一道驚雷,就灰了整片天。
烏濃雲頭乘著風滾滾而來,人皆奔走避雨,獨靈台郎瞪眼瞧天,掐指一算,頓時笑開了花。
「霍!活該他倒霉,今日雷雨!」
話音未落,後頭隊伍已散了形。
金豆似的雨點子咣咣砸下來。
舉儀仗的宮女團團打轉,金唾盒轉眼盛滿了雨水,提金的香蓋兒沒蓋緊,刷拉拉澆熄了火,散出嗆人白煙,奇就奇在下雨歸下雨,太陽火燒似的明艷,竟是個東邊日出西邊雨的局面。
宋之問確實夾在東宮的隊伍里,正愕然僵在馬上,烏紗濕了半邊。
張說擔憂。
「叫你別攬這個活計,凡風雲氣象之異,哪有百發百中的?錯一回便是你成心欺君,哎,你瞧前頭,府監叫人來提你了。」
這回怕是難逃一劫!
宋之問悔得腸子打結,他何嘗不知道由占卜而晉身,險之又險。
可眼下說什麼都晚了。
閒差膀大腰圓,黑熊樣粗野,走來斜睨著他,「宋主簿,請吧。」
他是出了名的,況且出的不是什麼好名聲。
人怕出名豬怕壯,尤其聖駕跟前,誰紅便是眾矢之的。
前後幾人笑得顛倒,特別是閻朝隱職銜比他高,當眾出了大洋相,被同科士子寫詩寫戲罵他,茶樓酒肆唱遍,卻沒他面聖次數多,早恨得牙癢。
如今機會撞到眼前,哪有不落井下石的。
「去呀!」
閻朝隱吆喝。
「前頭又派金角子了,又發衣裳了,府監有好事兒想著你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