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峨眉住在梁王府時,最擅裝模作樣,只對武延基和武崇訓禮遇有加,對別人則疏遠冷淡,誰能想到今天,竟肯坐在花樓里與商賈談買賣呢?
神都的高門貴女,別說婚前,婚後也不應當踏足酒樓歌坊,或是實在好奇,想要一窺門徑,總該在父兄夫君的陪伴之下,男裝出行。她既然不自愛,惹來旁人輕佻張狂,也是活該。
武延壽存了輕視調侃之意,臉上浮起一個淺淺的笑,意有所指道,「不愧是張娘子,待我們兄弟,都很上心啊。」
張峨眉欠了欠身,就算回答了。
再看李重福,顯然還不適應如今的身份,微服出來,腰間卻束了根市井罕見的金玉帶,端著架子,眼神卻纏綿,繞著她遠遠近近。
「我正為租調頭疼,不知哪家碾場靠得住,使人打聽,才知道趕巧了,原想遞帖子上門拜會,又聽說國公府辦壽宴,流水席開整個月份,長輩都在,若貿然上門,恐怕唐突了,偏又在這兒遇見。」
武延壽忙跟了句,揶揄道,「可見有緣。」
「祖母忝列國夫人已是額外恩遇,哪敢勞動郡王?」
張峨眉的笑容冷下來,修長手指抹著額頭,漫不經心道。
「別說在這裡不敢招待您,即便是會仙樓,也不妥,不然往後太孫聽說,怪我帶累得兄弟不上進,怎麼交代呢?」
李重福愕然,不信她敢肖想李重潤,可那雙眼清澈見底,毫無懼意。
很有志氣,正與他一樣,卻瞧不上他!
李重福蹙眉感嘆,本以為她是個巨眼的紅粉,能識英雄於微時,原來也與旁人一般,捧著正當紅的,踩低未發跡的,可見世人熙來攘往,都是糊塗蟲!
他攤開手表示氣餒。
「人家說個張字,我便想多了,以為小娘子與我一樣,闔家團聚的日子,總想指一事避出來,兩個無處可去的人,稱量稻穀,亦很溫馨有趣。」
張峨眉搖頭,否認到底。
「多謝郡王關懷,然我三數年未見阿耶,正想給他老人家瞧瞧本事,所以逞能出來盯著買賣,譬如接洽下郡王這四千石,晚上回家便能博個好彩頭。」
回過頭問邊上人,「會仙樓安排好了麼?」
李重福再站不住腳,面頰熱烘烘地燒起來,只得無奈地向武延壽託付。
「那就請四郎代勞,費用價格都是小事,只求順順利利,別出差錯。」
武延壽與武崇烈眼見事主反而脫身離去,撇下他們兩個不相干的吃酒宴,都有點哭笑不得,當下套話也不必說,打起精神走在前頭。
張峨眉道聲好冷,回房添件衣裳,牽起袖子折身往裡去。
玉壺夾腳跟上解釋。
「奴婢一瞧是他就道不好,真擔心娘子認不得他,就難看了。」
「我認不得?我認不得他照樣貼上來。」
張峨眉步伐甚快,邊走邊嘖嘖道,「他還曉得國公府的事呢!」
玉壺聽出她是動了氣。
「上回沒見著面,糊裡糊塗地就算了,這回娘子已是拒絕得徹底,他再要糾纏,便請府監處置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