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輕輕『哎』了一聲,頗為同情他那時窘迫。
武崇訓卻轉過頭問,「怎麼?」
瑟瑟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武崇訓淡淡道。
「一個人做過什麼,坊間自有論調,這也不能怨天尤人。」
宋之問微微蹙眉,暗罵他誅心之論,但能得瑟瑟憐憫,便算不虧。
「不是怨天尤人。」
瑟瑟今夜不知為何分外認真,細細向他解釋。
「倘若相爺泉下有知,定然情願捨棄門戶之見,以禮相待,換主簿盡數相告罷?況且坊間論調,也常有不盡不實之處,堅持內心的標準和容納異己,並沒有什麼矛盾。」
她看著武崇訓,他也正望向她,片刻,他唇角微微翹了起來,往日溫厚寬讓的笑容褪盡,換出一絲冰棱般的銳利。
「人總是有偏見的,不論在官場,在市井,在尋常親友間都是一樣,有的人彼此喜好,天然相合,也有厭煩的,有平平寡淡可有可無的。相爺原是虛懷若谷之品性,不肯倚勢強壓,可你叫他容忍厭煩之人,他也不肯。」
他非要這樣講,瑟瑟也沒什麼辦法。
武崇訓仿佛純粹評議他人閒事,眼神淡然而戲謔,甚至輕笑了聲。
「主簿明明已經替府監預備好回信,可是朝中卻遲遲未曾討論和親人選,便知道國書扣在府監手裡,壓根兒還未呈交御前?」
宋之問點頭,「是。」
「直到相爺驟然身死,聖旨發出來,竟是點中武家子孫出塞和親,主簿這才懷疑當初那份原件已被替換——」
他沉吟片刻。
「這礙著上官才人什麼事兒?分明是主簿經手操辦。」
宋之問萬分艱難地張嘴。
「下官從靈和殿出來便去找上官才人,懇求她提醒聖人提防府監……」
瑟瑟看他一副尷尬的神情,有些奇怪。
「才人不信麼?」
宋之問眨了眨眼,暗示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
瑟瑟澄澈的腦子裡裝不下男女曖昧痴纏,下意識推開了答案,武崇訓從旁觀察,委實心力交瘁,只得幫她撿起話茬兒。
「郡主忘了?三陽宮回來主簿便往兗州赴任去了。」
他往常不愛議論男盜女娼的腌臢事兒,今朝卻一點就透,仿佛瞧見那晚才人為難勉強的神色。
「主簿才剛生疑,府監就知道了,這當中的緣故……可想而知,不過此事倘若被聖人察覺,才人最多一條白綾,府監嘛,只怕要碎屍萬段。」
張說直到這裡才聽懂,兩眼一抹黑,張大嘴瞪視三人。
萬沒想到宋之問鋪陳許久,描摹得有鼻子有眼兒,槍頭居然直指府監與才人偷情,心道大事不好,這比偽造國書更罪加一等,宋之問果然是個死人了。
瑟瑟想起初次面聖,府監懷抱聖人,卻肆無忌憚地打量李仙蕙,那副貪婪猥瑣的神情,又厭惡又惱怒,掩著面罵。
「該死該死!他可真是活膩了。」
來回想了一轉,不得不承認,想挽回宋之問的命十分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