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禮即畢,問裴懷古,「煩請郎官為小王做一回通譯?」
裴懷古頗不情願,但職責在身,推卸不得。
「就請郡王語速慢些。」
武延秀微笑點頭,略頓一頓便道。
「昨夜本王深陷沙海,兩位使節回天無力……」
裴懷古一聽,惶然抬起頭來,正對上武延秀的眼睛。
這一路他不曾正眼瞧他,概因實在引以為恥。
中原王朝以和親換取邊境安寧由來已久,但從不曾選取真正的宗室女,連世家女都不選,只以尋常宮人冠以尊號頭銜,以示居高臨下施恩。
但這回,武延秀出身魏王府,實乃正脈嫡支,他個人貪生怕死不舍抗命,卻連累的使團抬不起頭。
可就在武延秀陷入流沙旋渦的那一刻,裴懷古卻後悔了。
他明明拼命掙扎,試圖搭上不存在的浮木,卻不曾出聲向他呼救,相反,他的眼睛是那樣寧靜,仿佛完全理解別人為什麼討厭他。
為什麼?
不就是因為他太漂亮了,漂亮得拿他和親這個動作,格外地像一種諂媚,漂亮得拱手出讓他,對武周官員是一種恥辱。
裴懷古倉皇趕下馬去救他,但已來不及。
狂風抹平了一切,四五百人的長隊被切成幾段,被風捲走的人像斷了線的風箏,在空中一頓,仿佛要落了,忽地一下又遠了,絕望的哭嚎頓半晌才傳過來,又有人腳掛在馬鞍上倒拖著走,再看時只剩半截腿啷噹。
裴懷古被人撲倒在沙坑裡,呼呼風聲猶如千百人一道拍打被褥,轟轟隆隆,他又冷又喘,顧不得後悔。
風停下時哥舒英率隊來營救,七手八腳,眼神甚至有點欽佩,裴懷古由是知道,他們能逃過颶風之劫,實屬神佛保佑,遇到這種事,連經驗豐富的突厥人都不可能盡數保全。
哥舒英護送他們進入王庭,裴懷古對夾道的高聳紅岩嘖嘖稱奇。
望之足有三四十丈高,片草不生,亦無土壤,是實實在在的岩石峭壁,石頭質地不同於關中,仿佛砂礫凝結,粗糙多孔,但比尋常黃沙更堅硬耐久,歷經風雨千年鐫刻而不朽,叫人感慨時光無力。
仰頭看了許久,忽然金屬微茫的寒光一閃,刺得他眼痛,原來岩石間有挖開的孔隙,藏身其中正可居高臨下,夾擊外來者。
一絲隱隱的戒備從裴懷古心底浮起。
這個王庭,選址可真是妙極了,比神都的護城河、羽林軍更能防禦攻擊,突厥人野蠻落後不錯,至今仍以帳篷為居,不懂建造房屋,也不會春耕秋種,可他們不傻。
他這時才忽然想到——要怎麼交代?
提出李代桃僵主意的是閻知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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