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聲嘆氣,與他拉家常樣閒扯。
「紈絝湊堆兒,難說是誰帶壞了誰,我們六爺心實,哄人一句話,巴巴兒地到處說,連您都聽見了,那張家公子如何無法無天,就沒人知道。」
夾著她推諉的話音,瑟瑟在屏風那頭適時長嘆,仿佛長嫂難為,兩家藤纏樹繞的親戚,要管教小叔子,處處掣肘,真不知這個規矩要怎麼立才好。
長指甲叩著扶手篤篤敲擊,擺明是護自家的短。
許子春嘿地一聲笑,忙捂住嘴應和。
「可不是!那時郡王說與下官聽,下官便想,這事情能出,歸根到底,還是太僕寺管理不善,處處漏洞,才惹得幾個小孩子動了妄念。」
小丫頭奉上清甜的馬蹄羹,許子春雙手接過不喝,恭敬地捧在懷裡。
「隴右監養的馬,馬掌上刻隴右二字,要麼作驛馬,要麼給十六衛,配往各驛館使用的,兩頰印個『出』字,充實十六衛的官馬,多取四歲以下,則印上『千牛』、『左』、『右』等字樣。除此之外,再無分辨之法,所以張家公子出主意,先打隴右馬掌,進了京再換掌,這便矇混過去。」
瑟瑟聽了輕笑。
這許子春八面玲瓏,口齒清晰,又一心要抱東宮的大腿,有他做旁證,就算萬一東窗事發,也是張家主謀,武延秀最多斷個任性胡為的從犯之罪。
放下心來,便細細問道。
「張家替六爺運送來京,然後呢?」
「郡王得了這寶貝,先藏在城裡,後在終南山尋了個小莊繁育,那可真難,一年到頭,春要種植秋要堆肥,夏季雨水太大挖溝排水,日常養護巡防,野獸狍子咬不死彪悍的天龍馬,卻能驚得母馬不下崽兒……」
日光明亮,琉璃屏上映出一個撐住下頜的虛影子,越湊越近。
許子春瞧出她愛聽,添油加醋地鋪排。
「下官陪郡王住在馬場,三更半夜起來,打野狼,打野豬,郡王起的急,鞋都跑掉了。然而到底氣候不宜,馬匹經常生病,又模樣太出挑,惹人眼目,磕磕絆絆大半年,只下出三五匹小崽,出銷卻容易,兩百貫錢一匹。幸而後頭又尋到石淙山下,地方大就罷了,頭一樣地氣乾爽,今年揣崽的母馬都穩穩噹噹。」
看瑟瑟津津有味,又驚又笑,忽地一收梢。
「郡王說,馬場是郡主的心頭肉,只許成功,不然他沒臉回來見郡主。」
瑟瑟往前一栽,砰地撞響了屏風,縮回脖子,給氣得直翻白眼兒。
這廝哪裡是愛而不得,簡直就是成心與她找彆扭。
虧她還怕他了受突厥公主的窩囊氣,心高氣傲的人,別一根白綾吊死了,既是這樣禍水,能吃誰的虧?
他要去,他便是算明白了能活著回來!
「下官與郡王議定,在并州城裡開了香料買賣,就近接應郡王,馬場收益,每季折了現錢,也從那鋪子周轉,只使團出發月余,沒個回頭話,下官慌亂,想向郡主討個主意。」
瑟瑟盯著屋頂上藻井發呆,為他這份鄭重託付咬牙切齒。
「下官不敢長久把著郡主的私印……」
她不出聲兒,許子春自說自話,把她的東西還回來,兩手托著往上遞。
「郡王說任由下官便宜行事,可郡主人在這裡,下官聽調聽宣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