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訓鷹,以空弦震懾足矣,訓仙鶴,唯有曉以大義,赤誠相待。
「郡主這條登天梯,總算起頭兒了。」
武崇訓唏噓良久,簡直做夢一樣,連背上痛都忘了。
他是謹慎人,一俟察覺瑟瑟態度的變化,字字句句都斟酌起分寸。
「看得見百姓苦處,也知道讓利於民遠遠不夠,還要煽動起民憤、民怨,借勢擊敗對手,再上層樓。」
「煽動民憤,也是那回聽表哥說,石淙鬧過民變,更好下手……」
瑟瑟原本依偎枕邊,這時正經說話,便拉開距離,往床柱上靠穩。
武崇訓心裡且苦且痛,她從他身上學,就如從一切別人身上學。
「能舉一反三,由正及反,我若是郡主的師傅,當十分欣慰。」
瑟瑟直道,「表哥你說,這件事應當怎麼辦?」
「最簡單,自是調太孫手中東宮衛使用,就照宋之問給的名單,同時包抄,一網打盡,可這法子易出紕漏,一則東宮衛定員不過六百,小寺遍布關中,足有百來家,如此分散,定然有抗命逃竄之人。」
「單關中便有百來家?府監好大的胃口!」
武崇訓沒有說話,只等她慢慢想來。
片刻瑟瑟如夢初醒,結結巴巴道。
「關中百來家……九州上下,還有多少?」
武崇訓也後怕。
「我躺在床上不能動,日日盤算,府監就在眼皮子底下鬧出這麼大陣仗,朝廷竟一無所知,若非宋之問首鼠兩端,貪婪冒進,咱們還蒙在鼓裡。」
兩人所想皆是一樣——好險吶!
下這樣大的本錢,掀出點影子便是誅九族的大罪,便不為造反,也足以挾天子令諸侯了,真想不到張易之區區一介男寵,竟有如此野心。
第156章
「不能動用東宮衛!我四叔……」
瑟瑟咽下的半句話, 武崇訓淡淡替她說下去。
「相王做過皇帝,又做過皇嗣,萬一聖人還在, 太子沒了,豈不正合他意?漫說府監作為尚不知有無他助力,即便沒有, 也斷斷不能讓他踏只腳進來。」
瑟瑟重重吁了口氣,忽覺身上直發軟,索性栽進他懷裡。
這一天過的跌宕。
聽許子春胡說八道, 被女史教訓,又見他遍體鱗傷……
萬千頭緒,按下葫蘆盪起瓢。
武崇訓心裡也砰砰地跳。
初見時以為她尚未長成, 是張白紙待他塗抹, 過後方知,她冶艷面孔底下藏著這樣精彩的起伏。
心思更比海更深,他一個猛子往下扎,至今尚未見底。
「京里唯有上四衛與羽林與東宮衛……」
瑟瑟微頓了下,候著他並不打斷, 方繼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