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長隨惱了,瞪眼叫喚起來。
「武都尉,你別忘了咱們來幹什麼!」
武崇訓折過臉來,冷冷乜了他一眼。
「我奉衛率令來,差事能不能辦成,尚且不知,可是我知道一點,奉御倘若平白衝撞了郡主府的宮人,只有我來兜著。」
他個子比他高,年紀比他大,辦差日久,對他天然地有種蔑視和不屑。
年輕人性情十分桀驁,卻與武延秀那種犯沖的反骨不同,極擅察言觀色,目光在武崇訓面上一輪,便自笑了笑。
「都尉說的是!」
「你提著!」
他把燈籠塞到杏蕊手上,重清清嗓子。
面前不過一張蘆花絮的厚帘子,軟弱無力,好比這座郡主府,守備空虛,著實用不著他來炫耀武力。
他有些失望,只好大喇喇叉起腰,回身守住門口。
瞧杏蕊猶不服氣,拍了拍腰上橫刀,撲撲的悶聲,再拍肩上弓弦,然後是小腿上綁的匕首,雖未披甲,這一身裝備,也是齊全的很了。
幾個丫頭愣著眼瞪他,想這人真是粗魯。
「郡馬驟然發難,是該給咱們一個交代。」
門帘忽地掀開,武崇訓抬頭看她。
短短几日,丹桂已瘦了一大圈,她本來高大豐腴,現下乾癟仿佛老嫗。
「郡主不知道太孫已經薨了。」
丹桂克制住哭腔,並不願意把重任託付給他,卻又不得不。
「請郡馬……」
「我……」
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武崇訓擺擺手,就著丹桂打起的門帘,慢慢邁了進去。
打眼便覺得那場面像幅畫兒。
瑟瑟抱住膝蓋,梗著脖子望住金鉤似的月亮,側影伶仃。
幽藍的短襖兒映著金箔的屏風,他畫畫都不肯做這樣激烈的配色,可是瑟瑟壓得住,越艷越顯氣質刮辣沖鼻,聞過便忘不掉。
「……你,還好。」
武崇訓悵惘迷惑地看著瑟瑟。
她不是深沉的人。
很少需要獨處,賞一幅畫,半刻鐘足夠,讀一本書,品不出言外之意,她像一簇小小火焰,偶然燒灼刺痛,更多地卻是溫暖,是熱鬧。
武崇訓從沒這麼想過,他愛她,是因為她赤誠。
她未曾沉溺於他編織的愛網,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他。
這有什麼不好呢?
「恭喜表哥高升。」
武崇訓默半晌,輕輕嗯了聲。
「東宮都尉……你投在我四叔麾下?」
她語調裡帶了些輕俏的譏刺,一語雙關,他聽得懂,卻難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