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狗東西!」
杏蕊聽這話將好跟許子春之語對上了,七分真里三分假,正是撒謊哄人的決勝之計,直氣得咬牙。
「他是重刑之下胡咬,可他膽子真大,當朝太孫也敢攀誣。」
司馬銀硃冷笑。
「人家要下圈套,自是句句推敲過。那御馬,當初太孫便傳令給御苑並隴右馬監小心求證,明明並無一匹走失或報傷報病,可見確是從國外購買,而今卻冒出檔案,說兩年前有過一匹上報染疫,已燒成灰。況且京中紈絝開賭局,動輒千金起落的話,聖人原也聽過。」
杏蕊道可不是。
「那年千金公主駙馬欠柳家兩百金還不出來,兩個五品,天津橋上打起來,鬧得沸沸揚揚,還是聖人叫來訓斥,這兩下一對,愈發信了。」
「張公子說起當日何人在場,噼里啪啦報了一串人名,皆是親貴子弟,他理直氣壯道,聖人若是不信,盡可召幾個來問,那場豪賭就開在得月樓,乃是三五年來京中賭注最高,他們定然記憶猶新。」
杏蕊愣神半晌,不明白府監此舉所為何來。
「可是這一轉彎,不就把張將軍摘出來了?」
「單淮陽郡王,別說偷御馬出來養出來賣,便是殺了烤了吃肉,又值幾何?可府監憑這一手,來了個一石三鳥,借淮陽郡王過橋,勾住太孫與張將軍,叫事情撲朔迷離,難以分辨。」
司馬銀硃長嘆一口氣,「其實既摘開張將軍,宗室涉賭能算多大罪過?偏張公子把太孫說的不堪,說他想要大宛馬,卻叫淮陽郡王頂缸,說得卯了,太孫摁不下氣,調轉槍頭指著府監大罵,就憑你個下九流的玩意兒……」
琴娘在窗子後頭聽了,又笑,又氣,又傷心。
笑的是李重潤果然年輕剛烈,大耳刮子敢往聖人臉上扇,混不似陶光園初相見,御前裝的溫文爾雅。那模樣她可不喜歡,嫌他心機沉沉,毫無意趣。
氣的是張易之這招圍魏打趙,拿西北的頂樑柱張仁願開了頭,逼得聖人不得不重視,末了筆調一轉,說他壓根兒不知情,才顯得證詞可信。
傷心的是李重潤含含糊糊幾回表現,她顧慮太多,竟就錯過了。
回來一五一十告訴瑟瑟。
前頭還好,說到張易之激得李重潤破口大罵,落在聖人耳里,因此斷送了性命,瑟瑟果然氣得雙目圓瞪,立時就要殺進國公府。
琴娘忙把住她手緊緊摁住。
「比比我和你二姐,再想想你們夫妻俱在,你再嚷嚷,豈不辜負我們?」
「你……」
瑟瑟聽她和二哥算作一家,真不知什麼時候的事兒。
「原是我對不住他,只為不想踩進你們家的渾水,硬是迴避了,早知他是如此了局,當初我一頭栽下去又如何?」
琴娘語氣淡淡,拆了髮簪玉梳,解開發髻給她看,滿把青絲里夾著一抿子森森白髮,將好生在頂心兒,全靠髮髻梳的好,才看不出。
「今兒二娘入棺,我替她淨面梳頭,瞧她兩邊鬢髮也白了,想抿進去,端端正正戴個麒麟雙鳳簪,可是偏長在顯眼地方,怎麼梳都遮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