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事關佛指舍利並我華嚴宗存亡大計,絕不敢打擾師兄閉關。」
道成微微搖頭,半合著眼安慰他。
「你我能再見一面,亦是緣法。」
法藏抬起頭,瞧師兄皮鬆肉青,大異常人,知道他強撐精神,已是迴光返照之態,便想起往昔青蔥歲月,師兄諄諄教導,引他入門,不由慟哭道。
「我欲借楊娘子求見安樂郡主,又怕如此危急時刻,楊家明哲保身。」
再再頓首。
「華嚴宗上下萬餘人,皆願為佛指獻身,我……我卻不甘心!」
道成闔眸良久,仿似未聞,唯有沉沉呼吸起伏,半晌忽有頓悟,睜眼道。
「是啦,小楊將軍的法事,郡主未必露面,貧僧,貧僧……」
法藏抽泣著不忍出口。
道成斷續道。
「但貧僧圓寂之日,以太原寺與武家的淵源,在京宗室,必親來弔唁。」
他見法藏俯在草蓆上不肯抬頭,顫巍巍伸出右手摸他額頭,叮囑道。
「你要抓住機會!」
一語即畢,道成忽地狂咳大抖,口中噴出濃濃血霧,轟地向後栽倒。
「——師兄!」
法藏趕忙跨步上前攬住,見道成雙目已然反插,再探鼻息,果然斷氣,法藏放聲大喊,垂頭悲泣片刻,重又向窗外狂呼。
「師兄圓寂啦!」
如是三數聲,方為外院灑掃的小僧人聽見,七八個張皇失措奔進內室,見法藏滿面悲痛,灰布僧衣上儘是血點子。
小僧人不敢入內,倒退著出去喚大師兄。
不一刻功夫,消息傳遍全寺,從講師、僧人乃至掛單的遊方僧,又至參課的居士,人人大放悲聲,概因道成主持太原寺十餘年,寬和仁德,極負聲望。
然後喪鐘敲響,雖是半夜裡,左近光宅坊的光宅寺、崇仁坊的寶剎寺,紛紛遣人來問,得知是道成圓寂,無不大驚失色,急奔回去報告住持。
法藏喚來道成的幾個大弟子,吩咐他們只留下受了菩薩戒,但尚未正式剃度的居士,支應道成法師的喪葬事宜,余者儘快出城,去投奔終南山腳下,文綱法師的淨業寺。
幾人聽得前後原委,又驚又怕又怒,卻都不動彈。
法藏皺眉責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