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靠竇娘子,她婆婆也和顏夫人一般,律己嚴格,拿尺子丈量別人,更嚴,在她手底磋磨過,進來敷衍顏夫人,竟是色色齊全,是竇娘子教她,比人早起一刻鐘,拿冰往額頭眼皮上貼,醒了就出去跑圈兒。
竇娘子講尚儀局如何瞞上欺下,神不知鬼不覺放了她進宮。
如今宮裡來去自由的,唯有太平公主,將好尚食局新出菜色,把甘蔗榨出的汁液混進牛奶碎冰,再浮上荔枝和葡萄,公主叫廚子進來學習,尚儀局便把竇娘子編在隨行裡頭,騙過了監門衛。
「你不要命了?」
謝阿憐顧不得問她要她辦什麼,只怕她兜不住。
竇娘子知道她的意思,「尚賓、典賓都是提著頭幫我。」
帶些歉意,「你幫我,恐怕也是……」
「別說我還在這兒。」
謝阿憐絲毫沒猶豫,抹了抹臉上斑駁淚漬,強硬,又有些賭氣。
「便是出去了,嫁了人,生了娃兒,一世富貴經過,到老,咱們難道就不是九州池的孤魂野鬼?哼,非是我向阿姐逞能,誰手上乾淨,誰不怕仇家敲門?」
竇娘子語塞,這地方真是鍛鍊人,連謝阿憐都能說出這樣話了。
她點頭,「是啊,我姐姐的仇還沒報呢。」
果然還是為了那位竇氏,謝阿憐羨慕人家有至親姐妹,拿帕子醒鼻子。
「說罷。」
竇娘子謹慎地望向窗外,那冒冒失失的小宮人還沒走,小貓撲蝶似的,躬腰貼耳,把臉蒙在窗紗上,從屋裡看一覽無餘,她便笑謝阿憐,意思是瞧你教出來的什麼傻人。
兩人唧唧索索咬耳朵,謝阿憐叫元青進來,找件宮裝給竇娘子換上。
元青咋舌,「這……這不好罷?」
謝阿憐正埋頭系絲絛,白她一眼,「你老實些,下個月我帶你出去。」
頓一頓,「房子挨著你家買,你晚些嫁。」
「我阿娘早說了!給我招贅,不叫我出門!」
元青恨不得跳起來,兩位前輩對看看,竇娘子逗她。
「瞧你傻乎乎的,是只能招贅,小女婿挑好沒?知人知面不知心,別挑個壞心腸的,等你爺娘去了,專算計你。」
是謝阿憐津津樂道的話題,可是她擔著心事,嘿了聲沒參與。
元青嚷嚷,「那哪能!我哥哥給我挑,要不好,我踹他孤拐!」
是個窩裡橫的小丫頭片子,竇娘子笑了。
那邊謝阿憐卻發愁。竇娘子的性情沉實穩重,著裝、髮型、妝容,都跟宮中崇尚的大膽浮誇格格不入,看上去就扎眼,一時半會兒改不了,唯有套上那對隆重的並頭花金環瓜棱鐲。
這一戴上,竇娘子兩隻手都抬不起來了,「這麼沉,一斤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