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阿憐走的飛快,剝開黃花藺。
「島上原沒水,府監非叫挖了四個池子,底下都是石頭,挖就挖了一點兒,反正他不肯種正經荷花,就要這些野草棵子。」
走了一轉,累得氣喘吁吁,竇娘子問,「外頭都說控鶴府層層把守,怎麼這麼容易就進來了?」
「外頭還說太子是天命所歸。」
謝阿憐嘿嘿笑,「你來的是時候,昨夜聖人擺酒,上下都喝多了。」
竇娘子還是不放心,「可是往後查對起來,幾句就露餡兒了。」
謝阿憐生來有些弱症,年輕剛上值時不堪勞累,屢屢在御前犯頭暈,十來年緊著逼著,反練出來了,比竇娘子走得還穩當,回身託了她一把。
「所以你們要幹什麼,千萬快些!」
竇娘子聽得心驚,她問都不問她摸進琉璃亭所為何來,仿佛哪怕她一刀捅了張易之,也無妨。
終於到了,謝阿憐鑽進灌木叢,擰褲腳上的水,鞋子脫在裡頭,掏出兩雙新鞋各自穿了。竇娘子抽抽鼻子,獨這處丹茜香淡些,三步大的窄院兒,門口兩個鶴慢騰騰理翅膀。
院門虛掩著,悄沒生息,湊近了聽,廊下大概是鸚鵡,啾啾地叫,謝阿憐膽子真大,撿了顆石子從門頭上往裡扔。
「——嘎!嘎嘎!」
鸚鵡鬧起來,撞得鳥籠子吱吱嘎嘎響,卻沒人出來收拾。
她沖竇娘子招手,「這是後門,才換了竹簾,你動作輕些,往裡有個六折屏風,畫的是墨彩蓮池游魚,你瞧畫兒上方位,按著鯉魚張嘴的方向轉,繞過博古架,再有個香爐,就是內室。」
竇娘子緊張地握拳又握拳,成敗在此一舉,李旦答應她,辦成了這個,先把竇氏的長生牌位立起來。
「阿姐保佑我……」
她心裡喃喃默念,謝阿憐推她一把。
門吱呀開了,滿院竹影重重,各色繡球爭奇鬥豔,一張碩大的金剛鸚鵡彩色漆畫兒當地聳立,跟她大眼瞪小眼。
「這……」
她摸不著頭腦,好端端地,畫個鸚鵡恁大作甚?
那畫兒忽然動了,兩翼振展如臂,橫起來,一招要揮打在她鼻樑上。
「嘎,來者何人?抬起頭來。」
聲音高亢刺耳,嚴厲中帶著咄咄逼人,正如顏夫人。
竇娘子跌步後退,背抵在大門銅環上,嘶嘶吸涼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不是漆畫兒,是只活的大金剛鸚鵡,站在欒樹跟前,那樹幹寬大,一團團灰黑色的老皮,乍看起來跟黑漆一樣。
「扁毛的畜生!」
她罵了句,悄悄往房裡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