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聽張玉涼說過,「試策尚書」全文不會超過萬字,但需要註解、修改的內容極多,半年時間不一定寫得完。
當時程澹還不太理解,上學的時候,他的畢業論文就不止萬字,也曾嘗試同人和小說,字數更是輕輕鬆鬆破十萬。對他來說,半年時間寫不完一萬字的文章,實在是太難以想像了。
直到他看到「試策尚書」正文。
這幾張紙上的正文滿打滿算只百餘字,注釋卻有近千字,更遑論各種典故解析和修改痕跡,程澹看著都覺得累得慌,怪不得他寫得這麼慢。
也許傳世精品文章就是要這樣一點一點磨出來。
小心翼翼地放下這幾張裝滿張玉涼心血的紙,程澹托腮無聊地發了會兒呆,突然眼睛一亮,從抽屜里翻出一張空白宣紙,笨拙地磨了些墨,在紙上寫下幾行歪歪扭扭的字。
他穿越前沒練過毛筆字,穿越後也沒有,所以寫出來的字就像三隻螃蟹在打架,堪比天書,估計只有他自己看得懂。好在他也不是寫什麼重要的東西,只是寫寫日記,給自己找點事做而已。
動筆之前,程澹原以為自己的生活乏善可陳,三兩句就能記完,沒想到寫著寫著停不下來了。
和張玉涼一起早起,一起吃早餐,他洋洋灑灑寫了三百字,從早餐種類到張玉涼為他煮涼茶,即使很多細節一筆帶過,內容也頗為豐富。
吃過早飯,張玉涼寫完《花典》的最新更新,開始端坐苦思「試策尚書」的下文。明明是一件小事,他卻寫完了滿滿一頁紙,他完全沒想過自己的心理活動居然如此豐富。
落下最後一筆,程澹托住下巴,揚起半乾的筆,望著紙間歪扭的字跡怔然出神,久久不能抽離思緒。
他的生活,原來也可以這樣有趣。
程澹還記得,自己穿越之前過的每一天有多麼無聊,一日三餐、朝九晚五、鍋碗瓢盆、柴米油鹽,生活中的瑣碎小事早早磨滅了他的熱情,生活也因此變成得過且過的生存。
卻不想,昔年只覺得煩勞的瑣事,有朝一日會在他的筆下開出花來。
墨跡漸干,日頭西斜,程澹揉揉酸澀的眼睛,將寫得滿滿當當的紙疊好,找來一個木匣放進去。
他決定,以後每天或隔幾天就寫一篇類似這樣的日記,不是為自己寫,而是為張玉涼寫。
他還有九年時間陪伴張玉涼,他想再給張玉涼留一個九年。
張玉涼愛他,他也愛張玉涼。
……
院子裡的花在程澹的精心照料下長得越來越好,有幾株水仙還結出了花苞,臨近開放之際,幽香撲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