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就是說,你不是窮到必須去掙錢,主要原因是不想上學?」龔思年淡淡地說,「那不行,不准去,明白嗎?」
方離呆呆地看著他,半晌扭過頭,乾澀地低聲道:「為什麼?」
「那兒不是你能應付的地方。」龔思年一字字道,「你這個年齡,心智不健全,不懂這個世界的險惡。你給我老老實實待在校園裡,好好地學習、考大學,就算想做什麼,也等你十八歲成人後,懂嗎?」
方離怔怔聽著,慘然笑了笑:「醫生,如果……校園裡沒有什麼叫我留戀呢?」
「那也比這種地方好。」龔思年重複,「我不知道你在學校遭遇了什麼,但是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校園裡的那些事,放到社會上,什麼都不是。」
他從紙巾盒裡抽出一疊紙,強硬地把方離的頭按下來,幫他擦了擦頭上的雨水。
「熬一熬,一定能挺過去的。」龔思年的眸光冷靜又鋒利,「傻乎乎一頭闖進成人的世界,隨便遇上一個人渣,就夠真正毀掉你的一生,懂嗎?」
方離木然地任由他擦著自己的頭,一言不發。
「我知道你一定很難受,也一定覺得我站著說話不腰疼。」龔思年並不放棄,依舊堅持說著,「我要是說懂你的彷徨和無助,你也肯定不信。沒錯,這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什麼真正的感同身受。」
方離瘦弱的身子靠在椅背上,低著頭,強忍住啜泣。
龔思年沒有幫他擦眼淚,看著他,遞過去一張紙:「記著,不管怎麼樣,一定要用盡全力挺過去。很多時候,過去了再回頭看,青春期的痛苦和悲傷,屁都不是,真的。」
……
計程車一路開回到了三中門口,龔思年帶著方離下了車。
大雨比剛剛小了一點,可是兩個人身上也都濕了大半,龔思年舉著傘,一路親自把他送到了宿舍樓前,才停下腳步。
「回去好好洗個熱水澡,早點上床睡覺。」龔思年仔細地看了看他依舊瑟縮的表情,語氣難得地溫柔,「我平時都在醫務室,歡迎你隨時來訴苦,倒情緒垃圾。」
方離終於抬起頭,眼眶紅紅的:「謝謝龔醫生……」
龔思年笑了笑:「不客氣。假如你不嫌棄的話,可以把我當師長,可以把我當醫生,當然,也可以把我當朋友。」
揮了揮手,他正要轉身離去,忽然,方離在他身後顫聲低問:「龔、龔醫生……你說我們是、是同一類人?」
龔思年扭過頭,沉吟了一下,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頭,聲音極輕:「是啊,我們這樣的人不少的。」
宿舍樓快熄燈了,加上大雨,絕大多數學生早就按時回了宿舍,進樓前的台階上,空無一人。
龔醫生這個略顯溫柔的舉動被掩在夜色里,他的語聲也沒人聽得清。
可是,就在這時,宿舍樓里,卻忽然衝出了一個高大的人影。
傅松華一把抓住了方離的胳膊,呼哧呼哧地喘著氣,把他從龔思年身邊拽了過去。
「你幹什麼啊?方離是發燒了還是生病了,你幹嗎摸他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