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芽,薺菜,蘆蒿,黃魚,白蝦,雞頭米……
還得都做出家常味兒,酒店的味兒家裡不愛吃。為伺候好老太太,主廚專門來家裡了一趟,人家把家裡廚房大概看一眼,跟老太太聊聊天就說知道你們家那個味兒了,以後定菜打電話人家給送,飯錢給飯店,他另外單要一副字畫。
何雪言給十副都捨得。
晚上回家,老頭老太從她姐姐家回來後,飯量都還成。只是沒了阿姨,這碗還得何雪言洗。她過去也不愛幹這些瑣碎事,誰若說讓何雪言跪在地上擦灰,旁邊人看了都覺得是造孽。
誰能想到呢?她家又不缺錢,家裡金山銀山了,還能讓何雪言吃這苦?
把苦吃進嘴裡了,其實滋味也不過如此。
何雪言洗著碗,擦盤子,利落乾淨。她爸爸中風的時候家裡慌了神,姐姐本科畢業早早出國念了碩士,弟弟沒什麼文藝細胞但是另一種天才,高中直接考上麻省一直在大學念書搞研究。那時候,只有何雪言在身邊。
老爺子年輕的時候心細如塵,人溫柔愛操心,家裡的一切打理的得心應手並樂在其中,根本不讓請傭人,說家就是他跟老婆和孩子的,見不得外人。他也寫字也畫畫,也看詩也下棋,但水平始終業餘。他常對何雪言說,人的成就是多方面的,他最高興的本事就是能服務一家人。
何雪言常覺得自己家跟別人家是反的,父母的職能反了。
她從小崇拜母親親近父親。等到父親中風,突然家裡人手就不夠了。老太太什麼都不會幹,姐姐弟弟都國外念書。她爹吃口飯都沒人給做,你老在外面買也不是事兒。她媽也不是沒學過,始終操作的亂七八糟,快給瑣事纏的崩潰了。
何雪言當時覺得她再不能跟她媽媽學了。一來她想照顧她爸爸。二來,她是這麼想的,白霖羽和她倆個人終歸也是要老,要病,要死的。萬一霖羽先她一步生了病,也跟她爸爸一樣動不了了,她說什麼也不能像她媽媽這樣陷入痛苦又沒有能力。
家裡最亂的時候,上帝派來了張阿姨。本來是病房裡的護工,後來做了家裡的保姆。何雪言把什麼狗屁文學夢都先拋諸腦後,跟阿姨猛學了一個月做家務。
這成就不亞於她在書刊上發表文章。
高高興興想跟白霖羽炫耀,一往情深發了郵件。
對方回復愛上別人了。
何雪言瞪著屏幕,感覺自己快神經病了。
該走走不了,該留留不住。何雪言把洗好的碗放好,收拾回憶,在廚房裡想哭又覺得自己活該,怎麼找來找去,沒一個順心的。上一個是無情無義負心薄倖,這一個沒心沒肺纏人嬌氣,指不定是什麼結果。這是她倒霉還是怎麼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