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敏全然不察他的細微情緒變化,只乜眼問道:「南衙禁軍那幫飯桶是指望不上了,你可要同我前去探探虛實?」
不知不覺間,她竟是將賀蘭慎當做了一個值得信賴的同伴,又自顧自笑道:「倒忘了小和尚不近女色,出入青樓之地,豈非破戒?」
未料賀蘭慎只看了她一眼,便淡然道:「好。」
這下,反倒是裴敏挑眉訝然。
三月底,北方的戰報就一封接著一封地送入長安大明宮,打亂了裴敏和賀蘭慎的計劃。
西突厥十姓反唐,縷犯西北邊境,平息了不到一年的戰火再次熊熊燃起,呈燎原之勢。
裴敏直覺,這場聲勢浩大的戰火或許與長安混入的那批突厥人有關。
暮春時節,剛下過一場細雨,空氣中帶著潮濕的花香。正值華燈初上,夜色朦朧,攏花閣內紙醉金迷的喧囂撲面而來。
高台上,胡琴、琵琶伴隨著異域舞姬的艷舞響起;坐席中,女子的嬌笑如鶯啼綿綿。傾倒的杯盤中落滿了恩客賞賜的金珠和紅綃,燈火纏綿,酒香混合著脂粉香,令人意亂情迷。
嚴明和淨蓮司的暗探已經潛伏在平康里四處的路口,裴敏和賀蘭慎、沙迦則各自換上常服,裝作恩客入了攏花閣。
「沙迦,你多少日沒來我這兒喝酒啦?」說話的是個高鼻深目、皮膚白皙如牛乳的異族姑娘。
「喲,有新客!好美的少年郎!」幾名脂粉濃艷的花娘執著紈扇擁簇上來,葇荑素手不老實地往他們胸膛腰腹處招呼。
沙迦來者不拒,很快與姑娘們打成一片,裴敏也笑著攬住一個迎上來的花娘,目光在屋內巡視一圈,賀蘭慎則負手而立,自帶高山之雪的清冷氣質,婉拒了殷勤貼上來的花娘。
歡樂場中大多是文人士子或腸肥腦滿的富紳官吏,鮮少有賀蘭慎這般俊美的少年,一時間被他拒絕的那幾個姑娘俱是滿臉哀怨,看得裴敏直樂呵。
僅是片刻,賀蘭慎的目光便鎖定在二樓,雅間門口有兩名神色警惕的漢子。
裴敏認得其中的一個,正是那日在賭坊中領頭的那位絡腮鬍突厥人。她打發走黏上來的花娘,又給了通曉突厥語的沙迦一個眼色,示意他上前去打探一二,自己則和賀蘭慎在廳中找了個方便觀摩的位置坐下。
不一會兒,沙迦回來了,坐在裴敏對面朝她聳聳肩。
賀蘭慎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低聲問道:「如何?」
「聊了兩句,確定是我們找的那批人,外面兩個把風的,房間裡頭還有五六個左右……沒看清。」沙迦倒了杯酒水一言而盡,道,「都是高手,而且十分警覺,不讓我靠近廂房一步,我怕打草驚蛇就沒再繼續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