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紙燃燒的光跳躍在她眼中,晦明莫辨。
而半個時辰後,好不容易逃出嵐州的阿史那也珠躲在一尊破舊的小廟中,迫不及待地拿出搶回來的捲軸。
那『假』圖紙已經撕碎了,只零星看得出山脈河川的走向,並無大用,好在羊皮卷還完好無損。
她匆匆忙忙打開捲軸,隨即瞪大眼,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捲軸上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
她身後僅剩的一名侍衛道:「公主,聽說漢人撰寫機密信件時會用一種特殊的顏料,寫在紙上不現形,要用明火炙烤,字跡才會隱現。」
阿史那也珠覺得有道理,於是接下來,一主一仆蹲在小火堆前烤了半個時辰的羊皮卷。
月色西斜,風過無聲,不知過了多久,雙腿酸麻的阿史那也珠將依舊空白的羊皮卷狠摔於地,發出一聲被騙的怒吼:
「裴敏——!!我要和你纏綿到底、同生共死!!!」
……
賀蘭慎到天亮後方歸,抓了兩個活口,連同沙迦帶回的那兩人,一同關在驛站的馬廄里。
「那個突厥公主呢?」裴敏打著哈欠下樓,問坐在驛館天井下潑水洗臉的賀蘭慎道。
他沒有戴幞頭和羅帕,新長出的發茬還未來得及剃去,貼頭皮的一層短髮沾著細密的水珠,給他過於精緻的五官平添了幾分男人的硬氣。
「跑了,城外有人與之接應。」賀蘭慎的嗓音低啞,取了棉布仔細拭乾臉上和手上的水漬。
他的手也是十分修長漂亮的,逆著晨曦的暖色,仿佛能散發聖光似的俊朗。
自方才起,賀蘭慎蹙起的眉頭就沒鬆開過。裴敏知道他興許自責,便坐在石凳上安慰道:「跑了也無礙,左右圖紙已經毀了。那小姑娘傻得很,竟真的用真圖紙換去了假的,還沾沾自喜。」
賀蘭慎沒說話。
裴敏倚著石桌,自顧自沏了茶漱口,眯著眼打量賀蘭慎的背影。
少年的背不算太厚實,卻很挺拔,背對著她,是毫不設防的姿態。
裴敏想起了自己還未完成的密令,眸中陰影暈散。良久的沉默,她將茶水吐出,抬袖抹去唇上的水珠,忽而問道:「賀蘭真心,昨夜我遲遲不發鳴鏑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賀蘭慎擦臉的動作明顯慢了下來,裴敏見了,緩緩彎出個莫測的笑:「塞北之地,天高皇帝遠,我若意外暴斃啦、因裡通外敵而伏法啦,都是說得過去的。如此良機千載難逢,賀蘭大人何不動手?」
說這話時,裴敏一半調笑,一半認真,想看小和尚到底如何待她,心中竟漫出一股說不明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