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去牽賀蘭慎的手,一是敬他怕他,而是他自帶清冷氣質,仿佛碰一下都是對佛祖的褻瀆……
但裴敏才不怕什麼褻不褻瀆,一把牽住賀蘭慎的手腕,將他強行拽入人群中來。
「說好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種場面可不能只有我一個人丟臉!」裴敏拉著他一起跳舞。說是『跳』,其實也只是順著人潮的牽引瞎擺動幾下。
她適應能力極強,很快就得心應手起來,頗有幾分異族風情,橫眼瞥著一旁挺直站立的賀蘭慎道:「站著不動更傻,跳起來呀!」
離火堆那般近,將她的眉眼容顏照得絲毫畢現,連鬢角細密晶瑩的汗珠都顆顆分明,像是閃著光似的。她的指尖依舊溫涼,觸之如軟玉,賀蘭慎緊繃的身形稍稍放鬆了些,跟著她的步伐挪動起來。
他步履有些生澀,卻並不難看,反而自帶矜貴的氣場,眾人見兩大上司皆融入進來了,氣氛較之前更為火熱。
他們笑著,跳著,影子被篝火拉得老長老長,琴鼓聲歡快悅耳,極具異域風情。此情此景,便是再冷的冰也能化作一灘春水。
所有人都在笑,賀蘭慎也在笑,嘴角的弧度極淡,透著內斂的、不為人知的滿足。
他牽著了裴敏的手,卻不會有人起疑。
包括,她自己。
熱鬧不知持續了多久,直到有人推開淨蓮司的大門,叩了叩門環,打斷他們道:「看來,陳某來得不是時候?」
波斯琴和回紇鼓聲戛然而止,裴敏臉上的笑意還來不及收斂,回首一看,石階上立著的那人一襲朱紅圓領袍子,身形熟悉,正是大理寺少卿陳若鴻。
「呀,陳少卿?」裴敏下意識鬆開了賀蘭慎的手,鼻尖帶汗,以手扇風喘氣道,「什麼風把您給吹來啦?」
「前不久裴大將軍那案子的卷宗,需要淨蓮司落個印核對口供。敲門喚了幾次了,沒人聽見,還得我自己推門。」
陳若鴻抱著疊卷宗緩步邁下台階,皺眉看了眼杯盤狼藉的庭院,「我說怎麼大老遠就聞到一股椒粉孜然味,鬧鬧騰騰的,原是你們在公府中夜宴。如此恣睢不馴,當心被人彈劾擾民瀆職。」
裴敏接過陳若鴻遞來的卷宗,也不看,只隨手往盛著羊肉和酒水的案几上一扔,懶散道:「什麼要緊事,要勞煩陳少卿親自送一趟?不過既是來了,便坐下同我等一起喝上兩杯,如何?」
「烏煙瘴氣,像什麼樣子?」陳若鴻的目光落在賀蘭慎身上,眉頭皺得更緊些,正色道,「少將軍如此縱容,也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