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慎不答反問,眼中映著粼粼的月光和燭火道:「裴司使為何應約來放河燈?」
裴敏眯著迷離空洞的眼,笑了好一會兒,才模糊道:「怕你一個人傻等,正巧沒事幹,就來了。」
「喝了多少酒?」賀蘭慎皺眉,「你身子不好,喝多了會難受。」
「不多,就幾杯而已。」說完,裴敏方覺不對勁,換了個姿勢,曲肘撐著身後的石階道,「不對,我喝多少與你何干?」
賀蘭慎沒回答。
他盤腿坐於石階上,將腰間的金刀解下置於膝上橫放,摩挲了許久上面陳年的砍傷劃痕,方沉沉問道:「裴司使當初贏得金刀時,是何感覺?」
「還能有什麼感覺……」話音戛然而止。
裴敏渾身一僵,酒意消退,歪頭盯著賀蘭慎俊美的側顏,冷笑道:「好啊,賀蘭真心,你在套我的話?」
「非是套話,而是肯定。」賀蘭慎迎上她的目光,抿了抿唇,方道出壓在自己心中許久的秘密——
「那年,我也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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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大唐以武立國, 自高祖、太宗以來, 歷代帝王對武將的選拔從未懈怠過。龍朔二年起,三年一度的「金刀會」便是少年遊俠的盛宴。
屆時從長安永寧坊至大明宮丹鳳門前劃定賽場,並在丹鳳門前築起高樓,樓上以紅綢懸掛花球一枚,諸位十五歲以上、三十歲以下的武學翹楚從永寧坊主街出發,不能藉助車馬之力, 誰最先打敗其他人抵達丹鳳門前摘下花球, 並將花球敬獻給宮城上觀戰的天子, 便可賜金刀御宴,榮及滿門。
鼎沸的人聲仿佛猶在耳畔, 裴敏眯了眯眼, 問道:「上元三年, 丙子,三月初一,金刀宴。你說你在場……是什麼意思?不對,金刀宴需年滿十五方能參與,你那時候才多大?」
賀蘭慎白皙有力的指節一點點拂過裴氏金刀上的斫痕,眸中映著粼粼的河燈波光, 低聲道:「我並非參加金刀宴,而是隨父親入宮述職,出宮前剛好撞見你的花球掉落於馬前……」
那年他虛歲十四,賀蘭家還未陷入「叛國」的陰雲之中。他隨阿爺述職出宮,被丹鳳門前的熱鬧吸引了目光。
「快看!那個站在屋脊上的紅衣少年!」
「咦, 這少年倒也狡猾,知道街道上擁擠且敵手頗多,故而另闢蹊徑從屋脊上攀爬奔跑,比所有人快了至少兩刻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