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不跑了?快,快爬上高樓摘花球啊!」
賀蘭慎順著道旁圍觀者的目光看去,只見碧空萬里無雲,春日正好,一名身量高挑纖細的紅袍少年挺身立於光宅坊青黛色的屋脊之上,手挽長弓,背負羽箭,高高束起的馬尾發在風中微微飄揚。
下一刻,少年反手摸了只羽箭,拉弦如滿月,以射日的豪邁之姿,將箭尖直指高樓之上垂掛的花球。
意識到他想要做什麼,圍觀者俱是一愣,而後爆發出此起彼伏的鬨笑聲。
「幾十丈遠呢,又有風,怎麼可能射下花球!」
「就是就是,可惜了明明占儘先風,卻功虧一簣。」
下方噓聲一片,那屋脊上的少年卻是面不改色,食中二指一松,箭矢離弦,在陽光下划過一道耀眼的金光射向花球。萬籟俱靜,屏息以待中,那花球只是微微晃了晃,並未墜下。
於是,圍觀者的嬉笑聲越發紛雜。
「雖有幾分本事,終歸是年少輕狂,太自負了。」賀蘭慎也跟著惋惜,在心中如此點評。
正看得入了神,冷不防賀蘭慶的聲音傳來:「阿慎,看夠了沒?有時間觀戰倒不如回去練好本事,過兩年來參加金刀宴的角逐,方不至於給賀蘭家丟臉。」
說罷,他一勒馬韁繩掉頭,冷聲道,「你那兩個不成器的堂兄堂姐,丟得臉已經夠多的了。」
「走罷,少將軍。」副將上前安慰他,「將軍今日挨罵了,心情不好。」
賀蘭慎攥緊手中的韁繩,垂眼抿唇,調轉馬頭跟上賀蘭慶的步子。
誰料才剛走兩步,一陣風吹來,什麼東西吧嗒一聲落在他的馬前。
他匆匆勒住受驚的馬兒,定睛一看,竟是那隻花球,球上還插著一支蓮紋雉羽箭。
原來那少年的箭矢並未落空,只因花球扎得太緊,在風中晃蕩了好一會兒才墜下。
幾十丈遠的距離,能在大風天裡精準地射下花球,那該是怎樣的身手和箭術?!
詫異間,一道陰影掠過眼前。紅衣少年自屋檐上翩然落地,將花球拾起吹了吹灰,抬眸間視線與馬背上的賀蘭慎交接,各自一愣……
陽光明媚,視野清晰,這般近的距離,賀蘭慎甚至可以看到他鼻尖上一個淺淡的小點,像是一顆小小的淺痣,又像是一點雀斑。
他們說這少年叫「裴虔」,是河東裴氏一族的少家主。
賀蘭慎本有意結交,可惜沒兩月賀蘭家便陷入了「叛國」的陰雲之中。他入佛門避難,漸漸的也將此事忘卻,直到入了淨蓮司見到裴敏,沉睡的記憶才一點點被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