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幫不了他。侯慶之望向暮色里的集賢門,心情黯然。回國子監前想飽食一餐,能遇到穆瀾,也許正是天意。他打定主意後道:「小穆,多謝你這餐酒飯。你是杜先生的關門弟子,奉旨入學,前程似錦。將來……切莫忘了與我老侯還有一餐之誼。這個送你。」
侯慶之從懷中拿出一隻玉貔貅塞進了穆瀾手中。不等她推辭,搖搖晃晃起身道:「為兄先行一步。」
「老侯!」穆瀾叫了他一聲。
侯慶之恍若未聽見,徑直去了。
穆瀾坐在窗邊望著他蹣跚著走向國子監。手中貔貅溫潤可愛。她晃了晃有點重的腦袋,本意是想輕閒一點,沒想到又添了一樁費解之事。
見天色不早。穆瀾結了帳,與六子約定好,如有緊急事,就將這間雅室窗台上擺的花撤下一盆。她一見便知。
才回到擎天院,就聽到林一鳴興奮的聲音:「不得了,有人闖進御書樓,要跳樓!」
此時尚未宵禁,學生們紛紛從房中跑出。穆瀾腳步停了停,沒來由想到了侯慶之。她跟著人群奔向了御書樓。
御書樓中燈火通明。院子裡燈籠火把星星點點。禁軍封了大門,學生們悉數被攔在了院外。穆瀾見天黑人多,直接爬上了樹。居高臨下一看,院中站滿了國子監的官員,還有東廠番子。
「蒼天無眼!害我外祖父只得以死作證,一頭撞死在金殿上!」
聲音遠遠隨風飄來。學生們一片譁然。
五層飛檐上站著個身穿麻衣的人,手中拿著一把菜刀壓在脖子上迎風大喊:「我父乃淮安知府侯繼祖!我爹未貪一兩河工銀!賊子偷換庫銀,破壞河堤,想讓我爹背黑鍋!東廠閹狗休想用我威逼我爹認罪!我侯慶之寧死!」
梁信鷗站在院子裡咬牙切齒。東廠一直盯著侯慶之,沒有提前動他。是誰走漏了風聲?讓這二貨提前知曉,爬上了御書樓飛檐。
「大人,只要他敢跳,就一定能接住他。」一名番子低聲說道。
「蠢貨!他是想跳樓嗎?」梁信鷗臉上百年不變的笑容消失殆盡,張口便罵。侯慶之分明是想把事情鬧大,然後橫刀自盡。
「譚誠閹狗,你不得好死!」
五樓窗戶出現的東廠番子不敢靠近,聽到侯慶之大罵,急得不行。
國子監祭酒陳瀚方探出了窗戶,聲音沉穩:「侯慶之!你是我國子監的學生。本官自會為你作主!你放下手中的刀,莫要白丟了自己的性命!」
樹上的穆瀾握住了那枚貔貅苦笑不己。侯慶之將此物給了她,還說盼她將來莫要忘了一餐之誼。他也看太得起她了。她現在只是一介白身,怎麼可能查得了他家的案子。該怎樣才能勸得侯慶之打消自盡的念頭?穆瀾心急如焚。
這時侯慶之突然大笑:「我侯慶之不懼死!」
乾淨利落地一抹脖子,人如紙鳶般從飛檐上栽了下去。梁信鷗的身影飛迎而上,在半空中撈住侯慶之,落在二樓,旋身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