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妗拍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塵,「那就祝王爺長命百歲。」
皮笑肉不笑,俗話說得好,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借姑娘吉言了。」他似乎興致很高,白妗走出老遠,眼上重新蒙了布條時,還能聽見他斷斷續續的吟詩聲——
「池魚思故淵,羈鳥戀舊林。
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
倒挺懂苦中作樂。
她輕嗤一聲。
*
大昭二皇子,筇王姜與明年輕時是個風流種,欠了一屁.股風流債。
倚仗天生一副好皮囊,又是貴妃之子,聖眷正濃。
處處眠花宿柳,倚樓高歌。
與精通六藝的弟弟不同,筇王偏得厲害,
騎射爛如稀泥,卻精於書、樂二道。尤其是樂。大夏、大濩、大武,如數家珍。
一曲作罷,隨手一擲鼓槌,擊碎一節翡翠如意,珠玉四濺。
美人嬌聲叫好,他自仰頭一倒,睡了。
埋在人間紅酥雪軟中,脂粉撲鼻,玉臂作枕,一夜好夢。
醒來,卻將曲譜折一折,揣進懷中,美人剛要笑他賣弄,好不清高,他隨手便將那無價的曲譜,贈了門前的龜奴。
龜奴是個沒名字的卑賤小子。
小子揚起臉,小心翼翼地問:
「此曲可有名字?」
筇王醉眼朦朧,呵氣如蘭。
他歪坐伎子香閨的門檻處,手指還在輕擊,和著隱隱約約的鼓點。
「便叫……便叫有所思吧。」
樓里笙歌徹夜不休,大夢數年光陰。
一夜他已醉極,府里小廝挑燈來請:
毓明太子鶴駕至。
他袍服也不換,這麼一身酒氣,由人攙扶著跌跌撞撞去見他的三弟弟,大昭太子了。
遠遠是毓明的儀仗,路上的行人退避三舍,向這邊好奇又害怕地張望著。
姜與倦也遠遠地站著,臉色清冷,一派不食人間煙火。
一條紅紅綠綠的花樓街,愣是給他站成了「持志守節、動心忍性」的明堂。
筇王不止一次向他言及其中妙處,卻被避如蛇蠍。
好笑好笑,弟看兄荒唐,兄也覺弟無趣至極。倒不如各做各的,互不相干,幹嘛又來跟前惹眼?
太子皺眉道:「今日是陸娘娘的生辰,你這副模樣,怎麼進宮去?」
姜與明這才想起有這事兒,甩了甩糨糊一般的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