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潛倒了一杯酒。
相里昀也滿上一杯,與魏潛相敬。姜與倦始終眉目冷清,優雅地筷箸移動。
終是相里昀嘆了口氣。
「殿下你啊, 還真是不留情面。好歹也是小時候一起鬥蛐蛐兒的交情吧?」
「…」
魏潛古怪地看他們一眼。
姜與倦:「…」
他說的是那年邊月使臣進京。
他跟二皇子廝混,關他什麼事。
這個相里昀, 好像是來冰釋前嫌。
相里昀說著搖頭, 「當著文武百官,各國使臣, 你讓本王的面子往哪兒擱啊。」
姜與倦飲了一口酒,「邊月有萬千生靈,大昭的子民也是生命。他們有兒女繞膝,也有父母要供養。王子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 付出一些代價,不是麼。」
比如,忍受這屈辱。
魏潛哪不知盛京發生的事。
亦眉目冷肅,微微頜首:
「王子,若您是來領略風土人情,不說盛京,即墨城也必定掃榻相待。如若另有謀算,還請恕廟小不容了。」
相里昀並不動怒,慢慢道:
「實不相瞞,本王即日便將離京。在盛京這短短數日,倒是令本王獲益匪淺。太子殿下,本王佩服你,也終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此次前來是為了賠罪。邊月男兒,向來恩怨分明。」
他說完,摸出一把匕首,寒光凜冽,鋒利能吹毛斷髮。在幾人目光一閃的時候,狠狠往肩膀上一划,頓時血流如注,洇濕了絳紫色的衣袖!
「王子這是何意?」許久有人問。
相里昀面色有些發緊。
「但願再次相逢,不是在這富貴金窩,而是在浩浩疆場之上了!」
卻托起酒盞,好似完全感受不到疼痛,濃目點漆,朗聲而笑,將酒水一飲而盡了。
魏潛忍不住動容。
他是刀口舔血的武將,最佩服直爽坦蕩之人。
此人雖可惡,卻不失真性情。
那時即墨城外過招,廝殺一場,倒也暢快淋漓。
這酒一畢,便知從前所有的恩怨,都冰消雪化。
他率先笑道:「王子性情中人。屆時兵戎相見,王子莫怪潛手下無情了。」
相里昀哈哈大笑,與他碰盞,酒如落珠,胸臆中豪情萬丈。
姜與倦卻未動。
區區血流之苦,能抵那十數條無辜性命?
他不咸不淡,連坐的姿勢也沒有改變,只將殘酒飲盡。
忽將杯盞擲地,起身離座:
「孤等著那天。」
酒盞叮的一聲,在毯上轉了幾轉,停下。
魏潛俊目中掠過一絲意外,無言。
「孤宮中尚有文書,失陪。」
卻在與相里昀擦肩而過時,聽見他低沉的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