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底線一物, 失守越多,淪陷越多。你是我親手教養,我不忍看你墮落!」
字字句句砸在心上,又冷又疼。
說完她轉過身, 打著傘走開了。
煙霧一般的秋雨中,她黑髮長裙,始終不曾回頭。
雨滴浸透了衣裳,寒意透骨。
耳邊只迴蕩她那一句:
「你該受的。」
是,她該受的。
水珠流過眉骨,在下巴處匯集而下,打濕了雙手。她緊緊捂著裙面,卻擋不住逐漸的濡濕。
桂花攢在她的裙邊,它們緊緊依偎她,在失去了所有的香氣以後。
一把傘撐過頭頂。
女孩抬頭,這是那女人的傘。傘面靠里有一株垂花蘭,是女人親手所繪。黑衣少年站得筆直,神色一成不變的冷硬。
「師妹。」他輕輕喚了一聲。
然後他發現,她哭了。
他從她來的第一天,就沒見她哭過。
她是個鐵做的皮囊,石砂澆鑄的心腸,那樣強壓的訓練都能捱住,甚至青龍門主當眾的羞辱都扛下了,卻因為師父頭一次嚴厲的訓斥,而淚流滿面。
他忽然想問,為什麼。
於是他就這麼問了:
「為何出手如此狠毒。」
對那個跟她年紀相當的女孩子。
明妃的另一位候選,此時重傷臥床,昏迷不醒。
女孩紅著眼睛,像一隻露出尖牙的丑兔子。她惡狠狠地說:
「她編排你!」
「她編排你們!」
他啞然。
她像只咆哮的小獸,說話還帶著重重的鼻音:「她編排師父,與你…與你…說你們、你們…」
女孩忽然冷靜下來,手裡緊緊攥著裙擺,尖尖的下頜像一把小刀。
「我不能讓她住嘴,」眼底森冷,「那就讓她永遠開不了口!」
「…你實在是。」他不知如何評價。
旁人的言論從來都無法影響他,更何況師父那一顆冰雪玲瓏的心。可她卻是為了他們,確確實實是為了他們。
女孩擋著那些雨滴,不要它們打濕她的裙擺。卻是徒勞無功,骯髒的泥水沖刷著單薄的布料,讓她心如刀割。
他知道,這是師父送她的收徒禮。
今日是她接任明妃的大典,也是她的生辰。師父卻要她跪著,一直跪到日落。
「師兄。」她忽然喊,睜大著眼睛。
「師父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你不明白?」
女孩抽抽鼻子,「不明白。反正…以前都是這樣過來的。」
「沒有人教我。師兄,沒有人教我啊。」
她看著他,漂亮的眼睛裡全是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