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與倦蹙眉, 卻見她斂起裙裾,向魏潛盈盈一拜:
「方才大人替妾身說話, 妾身還未謝過大人。」
魏潛垂目, 她每每喚大人,都令他想起一個身影, 甚至莫名地重合。
可她們的容貌全然不似。
「大人,若不嫌棄,妾身手中有一塊烏金墨硯,改日送到侯爺府上,聊表謝意。」
他沉默了一會兒, 卻點頭道:
「…好。」
一頭烏髮只用一根木簪綰起,此刻風吹碎發, 少女沖他彎唇淺笑, 頰邊兩個梨渦,似能盛酒一般甜美。
他有些不自在, 眸光轉到別處,又轉了回來,落到她肩頭兩瓣雪白的杏花。
袖中手指微動,到底是顧忌有旁人在場, 只向她頜了首,便告辭離去。
姜與倦看著二人,而她望著魏武侯離去的身影。
然後,就像完全忘了他的存在,白妗折身便走,他終於隱忍不住,伸手拉住了她,聲線平穩道:
「我們談談。」
背後打起手勢,揮退所有明里暗裡的幽均衛。
白妗扭頭,秀眉中無情緒:「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也沒有談的必要。」
說罷,將他的手從胳膊上甩開。
「太子殿下,萬望自重。」
姜與倦被她甩開,竟是踉蹌了一下。
那句「自重」像針一樣刺來,刺得他臉色發白。
苦肉計?以為她還會上當麼?
白妗混不在意地移開視線,去看頭頂簇擁成一團一團的杏花。
姜與倦穩住有些過急的呼吸,同她溫和地解釋:
「這些事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事關亂黨餘孽,京中皇子,你知道太多反而不好。孤瞞著你是孤不對,這一點孤向你認錯,好不好?至於…玉宅,裡面一早便安插了孤的人手,務必會保證你的安全。」
白妗卻是一字一句道:
「妾亦是殿下口中的亂黨餘孽,殿下怎麼不將妾一併處置了?」
她在試圖激怒他!
姜與倦閉了閉眼,想到妗妗正在氣頭上,而他是男子,不能與她一般見識。
於是仍舊溫和著眉目,柔聲道:
「你是孤的人,孤會保全你。」
白妗一哂。甜言蜜語?她不會再信。
誰知他忽然道:「你說孤欺瞞於你。可是妗妗,你是不是也該給孤解釋一下,為何要裝失憶騙孤?」
他都知道了?
白妗扯了扯唇角:「妾何曾裝作失憶騙過殿下?那個時候,妾是真的沒能想起殿下,這才一時把殿下認作了生人。若因此事,當真傷了殿下的心,那實在是對不住了。」
狡辯,狡辯。
卻字字句句如一柄尖刃,毫不留情地戳入肺管,令人難以呼吸。
她果然知道怎樣才最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