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公子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不說其他侍女,有些害怕陸銘山秋後算帳的靈璧都忍不住了,「是王爺趕走的孫爺爺!當時我家郡主人在鄴京,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好不好?等我們回到江州時,早就人去茶涼。郡主沒有找到孫爺爺,為此還跟王爺大吵了一頓,被王爺……拿鞭子指著,差點被打。你憑什麼這麼說我家郡主?!」
眾侍女皆是義憤填膺:以往陸公子對郡主那般好,她們都以為郡主嫁給陸公子後,可以遠離王府的這些紛爭,過得開心點。後來知道陸公子移情於岳翎,郡主又早早放棄去追沈大人,大家還可惜了許久。沒想到陸公子是這樣的人!太讓人失望了。
陸銘山嗤笑,並不理侍女們如何說,他只看劉泠。
劉泠道,「孫爺爺是因為我被趕出來的,我確實愧對他。」
「郡主……」侍女想再勸。
「進去吧。」劉泠做了決定,便不再需要人給她意見了。
這處房舍,是孫老頭兒臨時搬過來的。他以前住在哪裡,劉泠不知道。但進院子時,看到到處都井井有條,被收拾得乾淨妥帖,她也微放心。至少陸銘山做事靠譜,沒有虐待孫老頭兒。但進了孫老頭兒的屋子,劉泠呼吸一滯,她才知道,原來陸銘山的過分妥帖,那也是一種傷害。
孫老頭兒曾是劉泠母親的僕人,他年輕時喜歡作畫,劉泠的母親是個才女,就教了他繪畫。之後數十年,作為兩代主子的僕人,廣平王府不太敢使喚他,給孫老頭兒留了許多空餘時間。這些時間,全被孫老頭兒拿來學畫了。
有人一輩子忙著許多事,所以一件都做不好。有人就做這一件事,達到出神入化的至臻境界。孫老頭兒就是這樣的人。幾年不見,即使不在廣平王府,他也沒有被人當下人使。他的畫工更加精湛,就算搬來得匆匆,整個屋子四面,也都擺滿了他的畫作。
而他畫的都是同一人:
杏眼桃腮,梨白衣裙,美人或嗔或喜,或立或坐,或於湖邊,或於廊前,或彎身嗅花,或悵然垂淚……
他畫的是同一個人,同一個讓劉泠永不能忘的人。
劉泠定定看著這些畫像,長立出神。
孫老頭兒無聲般地站在她身後,「郡主,聽說你呆在鄴京,總不想回江州王府,是不想看到你母親,看到我這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子吧?」
「是我的錯。」
「你害死了你的母親,如果不是你惡語相向,如果不是你不肯溫柔一點,她怎麼會一時想不通,投湖自盡呢?」
「是我的錯。」劉泠身子顫抖。
「張沐蘭那個女人枉為夫人的親妹妹,夫人死後,她立刻成了王府新主人。而你,竟然一點作為都沒有!」
「還是我的錯。」
「而我!不過是為你母親不平,多說了兩句話,就被王爺打得大半條命都快沒了。你說你會養著我們這些舊仆,可在老奴差點被打死的時候,你在哪裡?!」
「這也是我的錯。」
「你不過是愛慕榮華富貴,捨不得自己郡主的頭號。你不過是醉生夢死,貪生怕死,不敢為你母親償命。你活這麼多年,還沒活夠嗎?」
「這都是我的錯。」劉泠眼眶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