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她盡力對我好。旁的繼母和前妻的女兒關係惡劣,我的繼母,卻一直在努力改善她和我的關係。她想從姨母,做到我的母親。她想讓我娘泉下有知,也能看到她很照顧我。我們相處溫馨,我們是幸福一家。」話裡帶著諷刺意味,劉泠的語氣卻淡淡的,既不褒獎,也不批判,她就像在說別人的家務事一樣,「可是不可能的。她不知道她現在的丈夫,對我娘做過什麼。她不知道是她和我爹,還有我,一起害死了我娘。我們都是罪人。」
「祭拜你娘時,你和他們一起?」沈宴不想提劉泠母親的死,轉了話題問。
「……嗯。」劉泠聲音無情緒,「我想我娘,也許希望看到我和他們和睦相處。她那麼軟弱,除了妥協,再不會有別的想法了。」
沈宴的手,搭在她頭髮上。
很長時間,他都沒有再說話。劉泠像一隻小貓,她也沒再開口。
門外的雪,在天地間飄蕩,空曠又寥落,可真冷啊。
「劉泠,」沈宴開口問,「你還像當年一樣,想要殺了他們嗎?」
劉泠臉上神情,是許久的空白。
她垂下眼,淡道,「這些年,我一直在學著接受自己。我心裡怪自己,怪他們。可我覺得,我應該活著。我以前沒有和他們同歸於盡,一輩子光是看著對方,就互相折磨了,還需要做什麼呢?」
「我爹看到我就心情不好,我姨母被我折磨得神經脆弱。前些日子我還聽到張繡講,她母親跟她說的,說廣平王妃日日做噩夢,精神不振。我舅母說,都是我亂說話,把廣平王妃害成這樣的。我爹厭惡我,我姨母怕我,我的弟弟妹妹對我又恨又怕。這樣的一家子人,已經是一個噩夢了。我早不想再去殺了他們,和他們同歸於盡了。」
「我有我的生活。他們有他們的生活。我當年沒有殺了他們,再想殺,什麼都晚了。若是我殺了他們,怎麼跟你交代,怎麼跟我的那幾個弟弟妹妹交代呢?我們家已經是這個樣子了,就繼續這樣下去吧。」
風夾著雪飄進來,劉泠有些冷,往沈宴懷中躲了躲。
沈宴摟緊她。
他低聲問,「那你還在恨他們嗎?」
「……」劉泠抿了抿嘴。
「恨吧,但也不完全是,」劉泠說,「姨母她總在努力補償我,總在用笑臉賠我。不是她的周旋,我不知道得被我爹打多少次。可我爹也自詡是為我好,他用他的那點心思,強行想補償我。我一直弄不明白他是在補償我,還是在把我往火坑裡推。可是他自己,好像是真覺得那是對我好。他真心覺得我嫁給陸家好,真心覺得我去和親好……但他的補償,總是帶著算計。讓我更厭惡他。也許他本來就是那麼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