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過十七歲,卻仿佛已經活了好多年。感覺太敏銳了,大多數時候是活受罪,覺得滿世界就沒有消停的時候。
她在寢床上坐下,屈指輕叩床沿板子,似乎在算時辰,又仿佛在聽動靜。
待到房裡一盞燈悠悠燃盡,已至深夜,府中靜得出奇,每個人大約都已會了許久的周公,只有南山還在低頭洗臉。
晚睡的人總寂寞,南山擦乾臉躺下來,將被子往上拖了拖,覺察出這夜像炭火燒盡的灶膛一般,漸漸涼了下去。
她單薄的肩頭輕輕顫了一下,終是閉上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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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南山起了個大早,只看到石慶在走廊里抹地,來來回回速度飛快。那魁梧身軀忽在南山面前停了下來,弓著擦地的身子沒直起來,只抬頭瞥一眼南山,道:「七郎一早出去了,不知要到何時才能回來。」
南山想這會兒還未開市,總不至於是去賣菜,於是問:「可知郎君做什麼去了?」
石慶復又低下頭擦地:「七郎沒說。」
南山剛要邁出門,石慶卻按著那抹布往前惡狠狠地推了一下,擋住了南山的去路。南山一愣,只聽得石慶埋首道:「郎君還讓我叮囑南媒官,府中夜間似乎不太平,還請南媒官保管好財物,免得被人竊走了。」
南山點點頭:「多謝郎君好意提醒,只是……」她本想說主人不在家,在這待著怎麼都不合適,結果石慶霍地直起身來,手裡拎著塊抹布居高臨下地打斷了她:「南媒官還是趕緊去吃早飯的好,不然要涼了。」
南山這時候並不餓,也不想吃。但今早石慶但凡開口總好像話裡有話,讓她覺得在這兒待著不是什麼太明智的打算,故而最後很識趣地拎起門口的鞋子轉身走了。
往後院走時,她路過了傳聞中的「菜地」。
旁人家的庭院均是花花草草,裴渠家的庭院則種滿了可食用的菜。南山走近瞧了瞧,菜葉上還掛著水珠子,看著新鮮可人,竟也有幾分清爽的養眼之貌。
她正湊近了看時,身後忽蹦出一個管事老頭來,黑著臉同她道:「郎君不喜旁人對他的菜好奇。」
「哦。」南山轉頭微笑,隨後收回手往後退了一步,道:「郎君親手所植,自然極其金貴,是某唐突了。」
瘦小膚白的管事老頭卻仍舊沒好臉子給她看。
氣氛尷尬,南山遂又問道:「郎君平日裡都起得很早麼?」
老頭輕哼一聲:「那是自然,郎君晚上總要惦記著園子裡這些菜,生怕老了便賣不好價錢,故而天未大亮就要起來收菜,又擔心去晚了集市沒好位置,坊門一開就帶著菜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