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突然頓悟,全府上下不論管事還是長隨,似乎都有個共同愛好——不遺餘力地抹黑裴七郎。
好好一個君子總被描述成一個貪圖眼前小利的農夫。
南山還沒來得及開口回他,管事老頭又道:「郎君種菜賣菜這愛好恐是沒法改了,若當真成了哪家東床,那家人定會覺得丟人。」
這是實話,人好顏面,尤其顯貴人家,種菜賣菜這些在他們眼中是極失身份的事。
管事為了讓南山知難而退,連毀形象這等大招都放了出來,卻沒能澆滅南山鬥志。南山微笑著點點頭,算是贊同了他的話,又道:「窮苦人家大約不會嫌棄東床愛種菜罷?」
誰說一定要將你家郎君說給好面子的達官顯貴家了……你家郎君在尋常百姓家那是搶手山芋呀。
管事被她噎了一下,哪裡來的破媒官,不知道門當戶對幾個字如何寫嘛!來搞什麼怪!竟還在這府里堂而皇之的住下了,實在可惡!
小老頭氣得不想說話,南山神色卻輕輕鬆鬆。正值此時,她耳朵微微動了下——前邊似乎有客到了。
很快,府中上上下下七八個人全都列隊站到前邊迎接,無所事事的南山也垂了個腦袋站在一旁恭候貴客。
這位客人來得並不算突然,前陣子便與府里打過招呼,只是誰也未想他竟是這麼一大早就到了。
來客是正四品大理寺少卿,裴渠舊交,徐妙文。
徐妙文此人長了一副極其白嫩的皮相,好像見不得光似的,看著很像不老不死喝人血的妖怪。
南山一眼便認出了他,不僅如此,她還知道這位徐少卿家裡有幾個兄弟姊妹,與誰來往甚密,又和誰有曖昧關係,手裡辦過哪些大案,和誰有仇,又欠誰人情。
她的確是個禽獸。
徐妙文餘光淡淡瞥了她一眼,薄薄的唇微往上抬了抬,一雙明眸在眨眼間翻了個白眼,目不斜視地跟著管事進了中堂。
南山自然不會主動去跟他搭話,她正打算出去溜達,哪料管事卻忽從中堂里走出來,黑著一張瘦巴巴的臉喊住她:「南媒官,徐少卿有話問你。」
南山臉上登時擺出恰到好處的笑容,連脊背都彎了幾分,一進門,便見徐妙文在首席坐著。若將他面前那矮几換成高足案,便是活脫脫一副審疑犯的架勢。
徐妙文面前擺了一隻琉璃碗,裡頭是拌了糖與酪的櫻桃,裝得都快冒了尖,可見府里待客其實很大方。
徐妙文慢悠悠吃著櫻桃,抬眸看了南山一眼,吐掉核道:「如今長安官媒衙門都快亂成團了,南媒官竟還有空到洛陽來說媒,待遇真是不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