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的她還很小,因為吃了太多的柑橘,被祖父教訓,說的話也總是那一句:「這樣要吃壞肚子的,諸事諸物再好,都要有節制,你要明白這個道理。」
祖父總會逮著一切機會教訓她,現在想想,卻只記得這一句了。
南山腦中閃過一刻的迷茫,可她立即爬下床,剛穿戴整齊,便聽得外邊侍女敲門。洗漱水與早飯都給她送了過來,她匆匆解決掉便往前邊去。
這時辰,府里該出門的人早就走得差不多。裴晉安自是一早便去趕常參,裴良春也早早去了衙門,唯獨閒人裴渠這會兒在主院的馬廄里挑馬。
長安城最大的坊南北長度接近兩里,最小的坊南北長也有一里,萬年縣占去長安約一半地方,一個月內想要徒步巡完自然會十分辛苦,於是裴渠打算騎馬。
因戰馬需求量大,尋常人家不會養馬,但權臣例外。譬如袁太師林林總總被賞了幾十次,家裡馬匹應是數不勝數。但袁太師頗有自知之明,將這些賞賜來的馬及養下的小崽,均又拱手送給了朝廷,只留了極少自用。
養馬太多會被疑有反叛動機,袁太師當然不會給自己鑿建這樣的坑往裡跳。事實上他作為先帝手下重臣,被聖人疑心無數次,聖人恐怕也想要除掉他,可這位老傢伙實在精怪,任憑聖人挖了無數陷阱,他是瞥也不瞥一眼,更別說掉進去了。
當今局勢,非聰明人不能活。但聰明得也需有度,不然又會反誤自己性命,實在是很難把握。
總之,馬匹對於長安百姓來說,到底還是富貴人家的專屬。尋常百姓要用馬,也只能借或貸才行。有說貧困舉子想去平康坊狎妓遊樂,借了好馬匹裝作富家子弟打 腫臉充胖子的;也有隻騎得起驢的流外官酸溜溜地哼哼說「騎馬真是庸俗,不如騎驢,看起來雖然很窮但很是曠達呢」,都只能變相說明馬匹尤其是好馬的金貴。
裴府約有十幾匹馬,裴渠今日牽走了兩匹。
他牽著馬出了外院,在門口等南山,顯然是要給她一匹馬騎。他的理由也很簡單,既然徒弟能幫忙巡坊,那自然也要給些好處獎勵一下,譬如這匹高頭大馬。
何況昨晚他讓徒弟那麼不高興,也該好好安慰她一番。
南山出來後見此情景,先是一愣,但看到老師將韁繩豪氣地遞到自己面前,立即反應過來:「給我騎的嗎?」
「是。」
她貪心地問:「要還嗎?」
「要。」
裴君不改小氣本色,南山卻還是道了謝。
時辰已不早,南山一躍上馬,說:「老師趕緊走罷,太陽都有些毒了。」
徒弟這般積極,老師也只好連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