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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街鼓聲還未落盡,裴渠便穿戴整齊出了門。平康坊緊挨宣陽坊,即便是步行去萬年縣廨也很快。
裴光本聽得外面動靜,挑起公房小窗簾子朝外一看,一見是裴渠連忙探出頭去:「我還以為你死了吶!」
「叔公早。」裴渠遠遠與他打了招呼,隨即走進公房內在裴光本對面落座。
裴光本將他仔細打量一番,迅速得出結論,並道:「哪兒受了傷?影響拿筆嗎?不影響以後不要無事曠工。」他忍不住抱怨:「一堆破事,只撥一個縣尉給我,且這縣尉還總不在,哪裡忙得過來?」
他說著很煩躁地看看窗外。一大早縣廨內的夏蟬便吵個沒完沒了,真是與那些討厭的十二衛一樣。裴光本忽然湊上前,神秘兮兮地與裴渠道:「我家小山山真的是內衛嗎?你知道她現下在哪兒嗎?」
「不知道。」裴渠淡淡地說:「下官這幾日亦是死裡逃生,顧不得那麼多。」
裴光本嘆口氣:「這天看著晴朗,實際上烏糟一片,真是煩也煩死啦。」儘管看著一切都塵埃落定,但新君能否坐穩這個位置卻不好說。在宦海浮沉多年的老頭子這時也只是說:「我是只能隨波逐流啦。」
權力中心以外的人,大多數只有被選擇的份。
裴光本說完站起來拍拍公服褶子:「多思無益,快去幹活。」他正要走,卻又一拍腦袋說:「哦對了,若你知道我家小山山在哪兒,千萬告訴她別去領鳳娘的屍身,那群傢伙挖了坑讓她跳呢。」
「鳳娘?」
「鳳娘走了。」裴光本搖搖頭,「大約是怕和上回一樣牽累小山山,所以自盡了。千牛衛扣了她屍身,等著小山山上當呢。那丫頭在旁的事上還算冷靜,一涉及到鳳娘便全無理智可言,可千萬別讓她衝動。」
老頭兒與他講這話,分明是篤定他知道南山下落。裴光本打心眼裡希望這丫頭能無虞,若裴渠能護住她,也是好的。
裴渠在縣廨處理條陳忙了近乎一整日,臨近傍晚,他正打算回去,收拾好東西看到公房小窗外站著一個小小身影。
他挑開帘子看到了頂著一隻大帽子的十六娘。
小十六娘瞅瞅他,登時轉過身蹭蹭蹭跑出了門。
裴渠放下帘子出門,外面卻不見了十六娘身影。他甚至以為方才全是幻覺,直到走了一段,出了宣陽坊,一回頭,卻見十六娘氣喘吁吁地跟在後面。
裴渠倏地止住步子,回頭問:「跟著我做什麼?」
「不幹什麼……」低低的稚氣聲音。
裴渠與她僵持了一會兒,轉回身繼續往前走,而十六娘亦是跟了他一路。到平康坊北曲的小宅時,小丫頭已是走出了一身汗。
裴渠在門口止住步子,抬手敲了敲門,十六娘則拿下大帽子拼命扇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