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作坊建好了,就不再緊盯著了,她覺得自己也得繼續讀書,不給被家裡的小孩子給比下去了。袁樵給袁先、林犀上課的時候,她也在一旁聽著。林犀初時緊張於“師母”在側,半天之後,脊背發涼。
同學最知道同學的進度,知道哪一個是自己學業上的競爭對手,對方學得快不快,是不是聽說“素以為絢兮”就想到“禮後”,只有同坐在台下聽講的人才能感受到壓力。袁先比他學得早,從小條件好,現在學業比他精,這個他不意外。因為他發現,袁先雖算得上俊才,並非追趕無望。“師母”才是可怕的人。【2】
她的基礎也不如袁先,但是反應更快,記性更好!林犀原本對自己過目不忘了本領頗有信心,天才總有些過人之處,見別人不如己,不致得意忘形也會更有底氣。沒想到這裡還有一個這樣的人!
【那我還得意個什麼勁?井底之蛙很好當的麼?如此輕狂,豈是做人的道理?】林犀坐在書案後的第三天即發現了這個事實,不由汗流浹背。
爭強好勝光宗耀祖一雪前恥之類的少年熱血統統像野道士的黑狗血一樣灑在了地上,再也潑不起來。老老實實地聽課,聽完了老老實實地提問。
下課之後,再老老實實地去補功課。他雖也是自幼讀書,私塾的學問畢竟有限,後來家道中落又失學幾年,全憑一股聰明才沒有泯然眾人。此時有了條件,更要加倍的努力。
袁樵的書籍隨他取用,他索性就定在了書房裡。袁樵也不避諱他,林犀在讀書,袁樵就教一雙兒女說話,識字。
林犀只覺得這出乎了他的想像——老師!怎麼是你帶孩子的?師母呢?她不教我師弟師妹的嗎?
大概他師母真的是一個“主事的人”了。
師母不長在書房裡,讀完書還得去管事兒,一天十二個時辰,她也不比別人再多出一刻的光陰來,課業竟沒有落下。忙完了還能抽空來讓他給讀個邸報。
林犀以前從來不看邸報,哪怕他爹還在世的時候,他家也跟邸報沒有太大的關係。現在有了,不用他“嫂嫂”讀了,“師母”派差派到了他的頭上。讀邸報是一種新鮮的體現,邸報也是個新鮮有趣的東西,林犀絲毫沒有升起反抗之心,承擔了讀報的任務。
這一天,他舉著邸報,緩緩念出來張軌的死訊。
袁樵與梁玉交換了一個眼神:“又走了一個。”兩人與張軌曾有接觸,也算是患難的交情。梁玉道:“派人去看看吧。”袁樵道:“好。”
林犀心道:【看來是相熟的人。】袁樵順口道:“張老將軍是先帝信任的人,我在楣縣任上,他曾率軍去平叛。”林犀默默記在了心裡,想再聽兩句評論,袁樵與梁玉卻又不說了。林犀即讀下一條,卻是聖人給杞王派了個差使。
梁玉慢慢地聽著,腦中勾勒出桓嶷的藍圖,邊想邊分一隻耳朵給林犀,再聽他又讀出什麼消息。
邸報上重大的事件並不太多,若是集中爆發重大事件,才該擔心政局不穩。今天就這兩條,梁玉聽完了,說:“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