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福安宮,阿鸞已經餓了三頓飯,精神竟還好,未見面黃肌瘦,面前擺著許多香氣撲鼻的美味佳肴,阿鸞看也不看一眼,坐在食案前嗅著味道,還說:“聞著不錯哩。”就是不動筷子。
桓嶷深吸一口氣,大步走了進去:“你這孩子,是鬧的什麼彆扭呢?”
阿鸞起身端端正正行禮,熬了這一天一夜,她漸漸從容,答得也不結巴了:“聖人,為什麼我就非得是鬧彆扭呢?”
桓嶷道:“你細數看看,何曾嫁過真公主?”
“那我也不是真的公主呀,別人能行,我為什麼就不能行呢?”
“你就是!”
阿鸞笑笑:“聖人,我不是小孩子了。”
桓嶷不客氣地問:“你是不是有相中的駙馬了?不管是什麼人,你說,我都准。哪怕不是名門子弟,哪怕別有隱情……”
“不就是右部可汗嗎?”
桓嶷詫異地問:“你們見過了?你知道他是什麼樣子的嗎?他……”那人年紀確實比他爹年輕得多,二十來歲,但是長得極不符合桓嶷的審美。是夠魁梧,但是臉也不夠白,五官也不夠俊美!官話說得嗑嗑巴巴的,也不會吟詩作對,也不會寫錦繡文章,打死桓嶷也不相信他侄女會眼瞎成這樣!
阿鸞往桓嶷身後看了看,陸皇后一手一個挽起李淑妃婆媳道:“咱們去外面說話吧。”
待房間裡只剩下叔姪倆的時候,阿鸞當地一跪,道:“聖人,奏疏上說的是真話,我另有幾句真心話想對您說。”
“你說。”只要有理由,那就能解決,桓嶷認為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您是念舊情的人,還記著我父親的好,可是……您想想,一個那麼年輕就去世的人,他有多少可供書寫傳誦的美德呢?並不多,是不是?我已記不清他的樣子了,可身邊的人總說、總說,越說越走樣兒,我幾乎不能確定那說的是不是我的父親了。這些都是因為您記得他的好,便有人附會。有朝一日去偽存真,他還留有多少東西呢?”
“沒有什麼偽!他本就值得大書特書。”
“不是的。您是聖人,因為您的一舉一動連著他,他才有那麼多的故事。其實沒有的,我們心知肚明。人生在世,還是要有實績的。無論您現在說多少,都是您的,不是他的。我想為他多寫兩筆實在的事,可以嗎?”
“這是什麼道理?!”
阿鸞認真地道:“我也不想跟她們那樣的過活,天天吃酒、打球、賞花、聽曲,橫行霸道、養面首,仗著面子跟您討官兒招權納賄。我更不想被關在一個地方哪裡都不能去,聖人,我被養在宮裡十幾年,依然沒有習慣這樣的生活。就算我任性吧。您要許,就放我出去,不許,我只有悶死了。別說會習慣,永遠不會習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