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謹給我的信是另外封好的, 泥章蓋著, 絲毫沒有拆開的痕跡。石屹遞給我的時候頗有些不情不願, 但我顧不上他喜不喜歡, 笑著謝過了他,又讓容易把帶來的點心盒子拿給他, 笑道:“這是我姑母房裡做的, 廣陵那邊的口味, 你嘗嘗。”
石屹忙起身從容易手上接過了, 笑道:“真是不好意思, 住著你們家的也罷了,還要另拿。”
我擺手笑道:“千萬別這麼說,難道我不也是客居?”
本想回自己房裡再看那信,但楊家實在大,就算我這回就告別了石屹, 一時半會也走不回去,白叫我在路上焦急難安了。遂一邊勸石屹用點心,一邊拆了信,微微側過身去就細細讀了起來。
信上字跡一如往日俊雅古拙,不過是用平日白話寫成的, 讀起來不顯生澀, 反倒覺得他就在我身邊呢喃低語一般。
崇謹於信上如是寫道:
白芙,蜀中之景磅礴不失秀麗c新異不失典正, 我時與兄友泛舟江上, 時從長輩登高峨眉之巔, 如身處仙境寶地,不可於文字間盡繪。文人騷客亦多,以詩文往謁,多互贈美酒佳肴,暢聊古今佳話,不甚歡愉。只食物多辛辣,我多有不慣,聽說你亦出行,以為同病應相憐,遂修書信於你,稍慰你我羈旅之疲。月明星稀之時,常懷舊友如你,若得你於我身側相伴,可痛飲一大白,痛話一大夜,如此不負浮生。望自珍重,得盼故地重逢。
另,若見公堅,可請他在出門會友時攜你同去,餘杭風土人情亦好,最適增廣見聞。
落款是“崇謹”,和他的一枚刻著“凌霜傲風”四字的閒章。
我把他的信從頭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到他對我訴說羈旅之苦時噙了淚在眼中,頗為心酸不已。但又見他樂在明山秀水之中,喜於交友訪客,亦可感同身受而為他高興。
大約是石屹見我亦笑亦哭,臉上表情實在複雜古怪得厲害,遂擱了筆來問我:“是崇謹說了什麼不好的麼?”
我忙把信往心口處掩了,搖頭笑道:“都是好話,是我太過外露了。”
石屹忙舒了一口氣,笑道:“這就好,我可不知道怎麼哄人。”
我將信收好,放到了內襟里藏好,起身走到他身邊,扶著他的椅背笑道:“你的信寫完了?”
石屹笑了笑:“差不多了,你想看麼?”
我搖頭笑道:“你往家裡寄的信,我看他做什麼?”遂丟開手,往他書架子上擺著的書去看。
石屹在我身後盯著我,說道:“不過我來的時候,畹華確實托我帶了些東西來,說是給你們大姑奶奶的。我是外男子,不好隨意去拜見你姑母,你得便問問,什麼時候可以見一見。”
我忙轉過身來問他:“見著畹華了?他好麼?我父母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