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氣消了再來時,還得好好再與她談一次才行。
*****
子時一過,便是十二月廿二了。
冬夜中宵,穹頂無星無月。寒風嗚嗚刮過,打破滿園寥闃。
信王府後花園的湖畔假山旁,兩道身形影影綽綽。
“二姐,人在難過時確實該痛快宣洩,哭是合情合理的,”趙渭單手拎著個酒壺,任夜風狂肆拂過自己發頂、鬢邊,“可你為什麼非得等到大半夜才哭?”
趙蕎秀氣地“嗝”了一聲,啞聲惱道:“難道我哭之前還得、還得翻黃曆,挑個吉時嗎?!”
下午她雖心裡揪疼得難受,卻半滴眼淚都沒有。
晚上與幾個弟弟妹妹們同桌用飯時也不大笑得出來,卻還是沒哭。
連她都詫異於自己的平靜。
可當她躺在床榻上,睜眼看著滿目幽暗時,突然就繃不住了。
非但想哭,還必須是“用盡全身力氣,嚎啕出最大聲量”的那種哭法。
就像剛剛那樣。
哭得個酣暢淋漓,許多事便豁然開朗。
“你完全可以坐床上哭,或者站到涵雲殿隨意哪處院子裡哭。”
趙渭打個呵欠,不懂為什麼非得到後花園來哭,還把他鬧起來陪著。
“那怎麼行?若將小六兒吵醒,她不得跑出來看著我哭啊?她蘿蔔丁點兒大的小孩兒,我在她跟前不留點面子啊?”趙蕎抱起小酒罈子灌了一口。
小六兒趙蓁是隨二姐住在涵雲殿的。不過她拜在京南羅家四姑娘羅悅凝大學士門下受教,平常多在羅家。
今日恰好她恩師給放了冬歇送回來了。
“涵雲殿那麼大,你輕易吵得醒她才有鬼了。”趙渭執起酒壺也喝了一口。
“情情愛愛,不就指甲蓋兒大點的事?隨便哭一哭,差不多就行。你這哭了快兩炷香的功夫,真不像你的性子。”
他二姐什麼人物?
小時有回被父王真格動了家法,綁在長凳上還敢哇哇大吼,“只要打不死我,我就還能站起來”、“明兒照樣逃學,誰也別想再逮著我”。
最後被打得好幾日下不來床,也沒見她在人前掉過淚。
“我從那時就覺得,我二姐是鎬京城最威風的小姑娘。又剛又倔,說逃學就逃學,打斷腿也不妥協,”趙渭語氣滿是激賞,“勇敢,堅定,有膽色,能扛事。簡直讓我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