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靈感激地笑笑,訕訕道:“我今日眼皮總跳,老是想起咱們啟程那日黃曆上寫著‘不宜出行’。”
說起這個,趙蕎笑了:“啟程那日中午在楓楊渡,你問我為什麼不按原計劃等到元月十六才出京,還記得嗎?”
韓靈點頭:“你說尋常百姓為了避免十五之後船資漲價,就會提前啟程。還說另有個原因是‘江湖把戲,以防萬一’,但沒有細說是什麼。”
“因為陛下曾告訴我,之前暗中派往松原探查的幾撥人,似乎都是到地沒多久就被盯上了。我覺著,對手可能在京中有眼線或消息門路,”趙蕎左手托腮,右手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叩著桌面,“我不擔朝職,又有個‘貪玩好耍不靠譜’的名聲,有時連自家人都覺我神出鬼沒,外人不會特意留心我的行蹤。”
“而賀淵那頭不必擔心。他口風緊,又在休沐養傷中,他的行蹤不太引人注目。可你不同。出京數月,不但要在太醫院點卯處留檔,與親朋好友也得提前有個交代吧?你看,京中知你會在元月十六出京的人其實不少。此次對外說法是你帶賀淵出外尋訪民間醫家聖手。那就算賀淵口風再緊也沒用,知道你幾時出城就等於知道他幾時出城。”
提前將水攪渾,就算有人懷疑他們的身份,在京中打探時就會得到“元月十四黃昏”和“元月十六大朝會當日”。
趙蕎以指尖輕叩桌面,笑得篤定:“韓大夫,若是你,你會覺哪個日期才是我們真正的出城日期?”
“十六,因為有太醫院記檔!而且以我們三人的身份,按理絕不會在黃曆寫了‘不宜出行’時啟程,怎麼也要與家人朋友過完十五再出遠門!”韓靈恍然大悟,激動地緊著嗓子輕嚷出聲,“所以就算他們收到京中消息,一問那個船家老大馮老九,確認我們幾個是十四那日上船的,就吃不准我們的身份了!”
“對啦!黃曆上的‘不宜出行’,對我們來說就是一層保護。若遇非常之時,或許可以避免我們暴露身份,”趙蕎沖他笑彎眉眼,“這下眼皮不跳了吧?”
韓靈沖她豎起一個敬服的大拇指。
賀淵眼底噙著笑意將杯中溫水一飲而盡,心中莫名升騰起與有榮焉的驕傲。他真的好像越來越明白,當初的自己,是為什麼會心愛極了這姑娘。
當那杯溫水落入胃袋,他的舌底漸漸反上一股苦澀滋味。
那些眼睛,又在背後看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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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寧二年二月初五,午後,一行四人順利進入松原城,尋到一家客棧落腳。
松原不像原州那般規制健全,店家也沒有問要路引名牒核驗。
客棧掌柜是個圓臉中年人,笑呵呵道:“驚蟄日祭神盛會將近,連日來附近州府、郡縣許多閒人都往松原來湊熱鬧。您幾位是來得早,若晚兩日進城,只怕家家客棧都人滿為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