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羈押數日,她身上的衣衫已皺巴巴,髒污明顯,嬌俏的垂髫燕尾髻也已凌亂得走了形。
聽到有腳步聲,她懶懶轉頭看過來,在瞥見賀淵時神色微變,本能地抬手捋了捋鬢邊落髮。
賀淵沒有進去,只站在門口:“想說什麼?”
“想說,你別太得意,”樊琇將後腦勺慢慢抵住牆面,扭頭看向里側,中氣不足的乾澀嗓音里打著顫,不知是哭是笑,“此前松原來的那撥蠢貨因為暗殺歲行舟未遂被你帶人清理大半,在南郊又是你帶人將我奶奶的人或殺或抓。賀……賀大人,你同時得罪了兩撥人,之後無論哪邊的人都不會讓你安生。”
賀淵身後的鄭冕疑惑地撓了撓頭。
這樊琇的話乍聽起來像是在對賀淵叫囂,可細品品,又覺她好像是在提醒賀淵要當心?
為什麼要提醒?賀大人認識她麼?
賀淵的表現看起來就是不認識她的。神色毫無波動,轉頭對鄭冕道:“讓文書吏記下,此次進京的刺客是歸屬不同的兩撥人。樊家老太帶著孫女在為邱黃兩家做事的同時,自己另有可調動的人手。”
樊琇猛地站起身來,許是目眩,背靠牆扶額晃了晃,腳鐐鐵鏈叮咣作響。
“我和奶奶才沒有為邱黃兩家做事!祖母與他們只是‘合作’關係!若非時移世易,那兩家給我提鞋都不配!”
她極力挺直腰身,略抬起下巴,倨傲凜然。仿佛在維護著自己最隱秘的驕傲。
“哦,”賀淵不咸不淡地問,“還有別的想說嗎?”
“你難道就不好奇,”樊琇閉了閉眼,“就不想問問我,為什麼要見你?”
賀淵冷漠臉:“這對我不重要,沒什麼好問的。看來你沒別的要說了,那就這樣吧。”
望著他離去的側影,樊琇哭著跌坐在地,小聲啜泣:“若我奶奶要見你,不要離她太近。”
這才是她原本想對賀淵說的話。
可他方才的神情看起來就是從未留意過她這個人,這讓她很難堪也很憤怒,最想說的話反而沒能說出口。
又或者,在她內心深處,根本也沒想對他說什麼。只是想見他一面而已。
她是賀淵表弟駱易的同窗,三年前駱易生辰是賀淵宅中擺的宴。
那時她與同窗們一道踏進那個宅子,拘謹站在客堂里,才捧起茶盞就見到被駱易拖出來顯擺的賀淵。
那天的賀淵著一襲灃南賀氏家服武袍,身形頎長且碩,恣儀挺拔雅正,氣勢冷峻凜冽。
他就站在客堂門口,光在他背後,影在他身前。
銀紅素錦、衣擺繡口金泥滾邊,那等灼灼顏色反襯著他英朗眉目間的矜貴清冷,似霞光照亮山巔積雪,顯出一種遙不可及的神秘高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