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樊琇才會說出“若非時移世易,松原邱黃兩家給她提鞋都不配”這樣的話。
樊家老太被枷鎖束縛的雙手捏得死緊,死死瞪著他的渾濁雙眼中有了波動,口涎接連狼狽滴落,乾癟面龐上每一根皺紋都在痛苦顫抖。
賀淵淡聲道:“之前我忘了些事,昨日醒轉後終於想起。將前因後果串起來,再加上你孫女的那句狂言,該明白的就都明白了。”
去年冬的鄰水刺客案,雖說那些刺客是衝著聖駕去的,但他們並沒有在最開始占據著局面絕對上風時直奔昭寧帝與帝君所在的典儀台。
而是主攻賀淵及金雲內衛,連對皇城司衛戍都只是佯攻。
回憶起當時的場景後,賀淵幾乎可以斷定,鄰水那批刺客接到的應該是“殺賀淵及內衛”與“刺殺聖駕”兩個任務,且二者重要性不相伯仲。
所以那幾隊內衛才付出了戰損接近一比一的慘重代價。
“若一開始就直奔聖駕所在的典儀台,說不定那次行刺還真讓你們得手了,”賀淵搖搖頭,“而今你明知死路一條,想到的卻是拉我墊背而不是別的事。足見恨得深沉。”
吐谷契人的老巢地盤是鳥不生蛋的雪域荒原,是以他們世世代代都垂涎著大周這片廣袤沃野。可他們不願歸化只想占領,早在前朝末期就已派遣大量暗樁入境,分散在各地州府,扮作尋常百姓潛伏下來,成婚生子,大隱於世。
這些暗樁里甚至不乏複姓宗政的偽盛朝皇室旁支宗親成員。
當初偽盛朝王室戰敗後率殘部潰逃回雪域荒原時,這些與偽盛朝王庭血脈同源的旁支宗親並沒有被帶走,與許多普通暗樁一樣繼續蟄伏。
大周立朝七年來,這些暗樁雖無大規模被啟用的跡象,但時不時也會伺機生事。
從前的武德帝、如今的昭寧帝都曾多次遭遇這些暗樁的刺殺,折在金雲內衛手裡的不知凡幾。
“你這麼想我死,大概是因為武德二年聖駕於衛城春獵時,我與同僚斬刺客三十餘,活捉七人。當場被誅的三十餘人中有四個姓宗政的,活捉的七人里還有一個,”賀淵皮笑肉不笑地哼哼,“能發號施令的人接連折在我手上,逼得你這位藏了幾十年身份的老太太不得不親自頂上最前頭來坐鎮,恨我入骨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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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刑訊房出來,鄭冕不解地追問:“您怎麼猜到她姓宗政的?”
“靈光一閃吧?”賀淵淡聲解釋,“去年鄰水冬神祭典刺殺聖駕、前幾日在南郊意欲屠戮無辜百姓,兩次,都出現了彎月小刀和半面鬼巫面具。這兩樣是宗政家近衛死士專用的玩意兒。之前意圖刺殺歲行舟的那撥刺客就沒有這兩樣。”
鄭冕瘋狂搓臉,跟不上他的思路:“這、這怎麼就能想到那老太太是宗政家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