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有些遲疑,“棉油?棉籽裡頭碾出來的油?”
陳鼎勛道是,“剝了棉殼,粗煉過後便能出油。這種油擦金銀銅活兒最好,原本對人沒有妨礙,窮苦人家還拿它炒菜呢,可巧娘娘正和它犯忌諱,加上暖閣裡頭日夜燒地龍子,傷口受熱過甚,就成了今天這模樣。”
這麼說也算真相大白了,但人不醒,不管是什麼原因導致的都不重要。接下來就眼巴巴等著那創口大力發作起來,及到下半晌,原先拳頭大的一圈紅腫漸漸收縮,縮得銅錢大小,微按一按,底下傷毒翻湧,陳鼎勛道:“一定要把裡頭餘毒全控出來,一點兒都不能剩。單靠擠壓是不成的,得吸出來才好……”
皇后是千金之軀,又傷在大腿根上,這個吸毒血的人選也不能馬虎。正要斟酌指派,只聽皇帝說:“朕來。”牽起袍角登上了鳳床。
周興祖猶豫不決,“皇上,這……”
“不要囉嗦,她是朕的皇后。”皇帝見他們發怔,蹙眉道,“陳鼎勛,還愣著幹什麼?”
陳鼎勛回過神來,忙道嗻,拿銀刀在火上燒紅,小心翼翼破開了創面。皇帝半分也未遲疑,對嘴上去吮吸,邊上丫頭捧著痰盒伺候,他一口口把血水吸出來,起先還是渾濁的膿血,到後來血色變得赤紅,太醫們慶幸不已,說好了,有指望了。側福晉在一旁淚流滿面,一則是為姑娘能撿回小命,二是為皇帝,他對嚶鳴能做到這樣,真的足了,足了。
只是嚶鳴大約疼得厲害,滿臉冷汗,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卻依舊不能醒轉。側福晉急得百爪撓心,“怎麼還不醒呢,這麼疼,為什麼還不醒?”
周興祖道:“福晉稍安勿躁,血毒才清除的,先容娘娘緩一緩。娘娘身上餘熱未消,等今兒夜裡再看,倘或體熱全退下去了,那就是熬過這一關了。”
這麼長時候都等了,等到夜裡又何妨。皇帝把手上的政務一應全拋下了,太皇太后和太后也得了信兒趕過來,都在西暖閣里候著,隔一會兒就過去問問:“熱退了沒有啊?”
皇帝摸摸她的額頭,倒不像前兩天滾燙了,但餘熱不得消退,照著太醫的論症來說,依舊有風險。他覺得自己油碗快要敖幹了,捧著她的臉說:“皇后,你再不醒,朕就對你做出禽獸不如的事兒來了,你怕不怕?”
顯然她一點兒都不怕,他說到做到,在她臉上蓋戳似的親了個遍。但嘴唇觸到她的臉頰,發現她的皮膚和氣息都是燙的,他一時無措,頹然癱坐在她身旁,捧著臉慟哭起來。